周子元 作品

第三十七章 日商低价争夺市场 公司生存全靠五金(第2页)

 伙计刚拉开门,一群商贩涌进门来直奔开票处。朱宝根在店堂里不停地向商贩们打招呼,与一些老熟客插科打诨地调侃几句。秀姑指挥着伙计发货点数忙得不亦乐乎。伙计们也格外地卖力气,挥汗如流地搬运着货物。货卖得快,夫妻俩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秀姑对伙计们喊道:“晚饭老酒管够,大闸蟹尽饱吃!”

 “螃蟹没多少肉,有红烧肉就好。”一个粗壮的山东籍伙计说。

 “红烧肉算个啥么!收工了,我到老盛兴去端它一大盆来,看你能吃多少!”秀姑豪爽地答应道。

 “我能吃一大碗。”山东籍伙计用手比划着碗的大小。

 “还是别让他吃饱了红烧肉的好。”宁波籍的伙计做着鬼脸说。

 “为啥?”

 “吃饱了红烧肉,他准往四马路跑。”

 “呸,你这小赤佬一肚皮的坏水!”秀姑怒骂道。

 “我没瞎说,这可是千真万确的!”宁波籍的伙计腆着脸说。

 “我只管给你们吃饭、发薪水,管不了你们两条腿往四马路跑,还是往三马路跑!”秀姑板起脸来说。

 “那是的。”宁波籍的伙计转身对山东籍伙计做个鬼脸。

 “小赤佬你记牢,迟早得抽你两藤拍!”秀姑早已看清了他的行为,握紧拳头装模作样地威胁道。宁波籍伙计赶紧转身去干活,避开了秀姑。

 晚上关了铺门,朱宝贵和会计和出纳三人清点钞票和银元,忙至后半夜还未点清楚。秀姑心疼地端来了白木耳羹和王家沙的点心,让他们吃了夜宵再忙活。

 工部局的会议室内,会董们商议如何应对华人搞的国货运动。日本内外棉株式会会长山井千山、英籍商人菲利普、怡和洋行老板沙利文、美国纺机制造商戴维;这些国际棉纺业的大佬们纷纷发表自己的意见。

 山井千山抢先说道:“中国的纱厂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已有六十余家,且大部分在上海。他们成立了纺织公会来协调市场价格和行内纠纷。而且,他们又在搞产业横向联络,如今,有数十个工厂在搞棉铁联营。一旦他们搞成了,中国的纺织业自成体系了,外资公司要想与之分杯羹就非常艰难了。”

 沙利文说:“中国地大物博完全能够自给自足。现在,几家华商的铁工厂已经能够制造大部分纺织机械。他们引进美国的长绒棉,已经在多地种植成功。国内棉花产量充足,市场需求和产量相对平衡,因此,棉纱价格十余年来一直稳步上升。纱厂利润丰厚,使得纺织行业发展迅速,已经超过外资公司,占有市场六成以上的份额了。现在,我们的市场份额日渐萎缩,要想掌控市场越来越困难了。”

 山井千山说:“更难对付的是中国各行业都有行业公会,已经形成了不受政府控制,而是市场自发形成的公民社团,完全是以市场需求来运作的。那就不是我们可以施加压力就能让他们妥协的事情了,必须用经济手段从市场中来解决。”

 戴维说:“中国人已经能够用自己制造的机器生产棉纺织品,满足国内市场和东南亚市场,形成了与我们分割市场的势头;不遏制住这种发展势头,我们的市场就得不断地萎缩。更难以应付的是他们政府和厂商们联合民众搞的国货运动,使我们的市场份额直线跌落下来,再这样让他们搞下去,我们退出中国市场只是时间问题了。”

 沙利文问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打破这种局面?”

 山井千山淡淡地一笑,说:“首先,是要打压华商的纺机制造业,让他们萎缩、停顿、倒退、直至倒闭。华商们只能用日本和欧美的机器来生产,这是最关键的一步;其次要控制原材料市场;把棉花控制在我们的手中。中国产棉区河北和山东都已被日本军方占领。华商能采购棉花的区域仅有河南、陕西和新疆的棉花。而且,在中国采购棉花我们有优先权,享有税收方面的优惠。华商的采购费用要比我们高几倍,只要我们联手控制棉花市场,就可以让这些华商被迫退出棉纺行业。”

 戴维不以为然地说:“纸上谈兵。诺大的棉花市场咋可能控制得住的!”

 一直没开腔的菲利普先生说:“这不是很容易嘛。我们联手把棉花价格迅速炒高,使华商必须以高价购进原料,然后我们大量抛出积压在库房里的棉纱来打压纱价,造成棉花和纱的价格倒挂;不出三个月,这些华商的纱厂都得倒闭。那时,棉纱市场只能由我们来掌控了。我们再提高棉纺品的价格,便能获得丰厚的利润。”

 英商沙利文略带迟疑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有效的措施来控制棉花市场呢?换句话说,你能吃进多少吨皮棉呢?”

 菲利普先生说:“这必须联手操作才行。我的方法是来个接力赛。第一波我们联手把现在中国商场上的皮棉收购价格提升三成,第二波再提升二成,皮棉就成了天价了;第三波再拉升二成,棉价和纱价就严重倒挂了。华商善于做投机生意,必定会跟风囤积棉花的,不须我们把皮棉全部吃进,他们就会在市场上疯抢棉花。我们再把手中的棉花放给华商,让他们手中大量吃进高价棉花;待他们的仓库存满了棉花时,我们再从美国和印度运来低价棉花,开足机器生产纱和布,持续把低价纱和棉布投放市场;只需要数月,华商的纱厂、纺机厂和棉花采供栈,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似地成排倒闭!”

 山井千山说:“那就需要有个协调的机构来统筹调配,配置各家公司在三个波段棉花的采购量;以及抛售棉纱的价格和时机。”

 戴维说:“我有两种一种方法。第一种是我们几家合作拿出一笔资金来,成立一个基金会专门来炒作皮棉;另一种办法是,咱们确定每个波段各家公司的购进数量,谁也不吃亏。”

 山井千山说:“还是后一种方法实用些。各家按商定数量和价格购进皮棉,统一协调,就能把棉花市场掌控了。”

 沙利文和菲利普都表示同意这种方法,当即商定把市场上的棉花按现价持续购进五千吨,然后半月后再提价三成全部抛出。随后,各家再按高出现在市场价的三成的价格购进皮棉六千吨;半个月后,再按市价提高二成的价格全部抛出,等市场价格涨起来后再作下一步操作。

 山井千山说:“我补充一点,美国必须停止向中国的提供棉麦贷款,要不然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美国棉商效力了。”

 菲利普说:“同时,这段时间也要控制印度的棉花大量输入中国,等价格炒起来再放开输入中国,他们也能分杯羹大赚一笔。”

 沙利文说:“这个好办,跟东印度公司协商一下,让他们参与这个计划,而后,中国市场必定会棉花短缺,那时,让东印度公司大量投放棉花,价格也可随行就市提高,他们也会获得优厚的利润!”

 其他商家都赞同山井千山的建议。戴维表示会向美国商会提请此意见,毕竟是中国政府用行政干预市场在先,逼得我们不得不采取应对的措施,不然我们白费劲了!于是,工部局会议确定了统一炒高棉花市场价格的方案,只等华商们陷入困境束手被擒。

 果然,市场上连低档次的印度棉花都买不到了,美国的长绒棉更是没有踪影了。市场上棉花价格狂涨,超过棉纱的价格,形成了棉花和棉纱价格倒挂的怪异现象。照理棉花涨价棉纱必定要涨价的,但市场的棉纱却不涨反跌。

 欧美和日本的低价棉纱像潮水似地涌来。他们的机器设备和工艺技术比中国的更先进,棉纱均匀光洁强度均好于国产货。原本洋商生产的多是高支纱,民营企业生产的多为低支纱。高支纱的纱价比低支纱价高出近一倍;怪异地是进口棉纱不断地降价,高支纱降到比低支纱更便宜。华商的织布厂纷纷抢购进口纱,甚至囤积居奇,纱厂的仓库里都塞满了进口的低价纱。华商的纱厂便撑不住了,像多米诺骨牌般的纷纷关门歇业。甚至倒闭。

 棉纺业已是一片萧条,还谁家会来买纺机呢。恒昌公司的纺机在仓库里越积越多,积淀的大量的资金。这流动资金大都是从钱庄和银行借贷来的,每月要支付巨额的利息的。周天瑞不由地日夜犯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