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松此时明白周天瑞的真实意图,是把他们请来谈合作做生意呢!“这可是需要大的投资呢!”他说。
周天瑞笑道:“不是挣钱的投资我岂敢劳动你俩呢?有啥好事我都是先想到你们俩的,可别不领情啊!”
“那你就说说吧,投资纺机有啥前景,我和景毓可都是外行呢。”方鹤松笑道。
“即使要掼银子,你总得让我们明白为啥要掼啊。”潘景瑜也附和道。
“那是必然的。我还能把你俩陷进坑里去不成!要说这做纺机可真是赚大钱的独门生意。何以见得呢?待我分析与你们听。日本纱厂用中国的劳力,中国的棉花,生产的产品再卖给中国人。他是就地取材还享受低税率来赚取中国的人真金白银!日本人已在上海开了几十家纺织厂了。”周天瑞定平了脸,正经八百地说道。
“那你说日本人为啥能这样轻松地挣银子呢?”方鹤松不解地问。
“还不是日本人掌握先进的技术,能自己制造的机器。”潘景瑜说。
“日本人使用的纺机都是日本山井重工生产的。中国没有生产纺机的能力,因此,棉纺业用的都是日本和欧美的机器。中国四亿多人口,这吃饭穿衣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消费市场。因此,这几十年来,华商已经在上海开了四十多家纱厂。谁都晓得,哪家纱厂也得花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真金白银,这巨额的银子都买了日本或欧美的纺机。”
“这就是你要制造纺机的原因?”潘景瑜问道。
“是啊,这些年我一直在琢磨,咋样才能把这像黄浦江水般地日夜流淌,进入日本人和西洋人银行户头里去的白银掉转个方向,让它回归到中国人的银行账户里来!”周天瑞豪气冲天地说。
方鹤松一听来了兴趣,说:“这既是赚钱的大生意,又是实业救国的大事业,应该尽早放手去做才是啊!只是这个话题在实业界也议论了很多年了,为什么上海滩那么多做机器五金生意的实业家,都不敢去做呢?必定是有些奥妙在其中的,至少是技术门槛难以迈过去的,不知你有甚么妙招呢?”
“这好事可以想,就像做白日梦似的,净挑好梦做,但不一定能成为现实的。尤其这技术上的事情,不是拆台机器就能仿成的!业界照猫画虎反类犬的事还少么?”潘景瑜抚掌笑道。
周天瑞笑着摆摆手说:“你这大阿福只想坐享其成,就不敢冒些风险开创什么新事业。以现在中国的工业实力来说,制造全套的纺机确是有些异想天开。但山人腹内自有妙计,区区技术门槛不在话下。”
潘景瑜讥笑道:“咳,人已到中年了性情依然如旧,说话大喘气,不嫌腰疼啊!你能有啥狗屁倒灶的妙计呢?”
方鹤松见周天瑞诡秘地笑容心里就明白了些许,便对潘景瑜说:“他的腹内净是些黄泥螺和臭东瓜,哪有什么妙计。上海滩就连穿开裆裤的顽童都晓得,这技术其实就是一层薄薄的窗花纸,拆了机器来仿造,便啥诀窍都没有用了。”
周天瑞哈哈大笑:“是么?竟连你都懂得,还需我细说么!其实,在技术方面我是有办法的。”
潘景瑜问:“什么办法,还不就是仿制么。你即使仿制成功,造出机器来卖给谁呢?”
周天瑞自信满满地说:“你问这个话么,就真正是个行外了。你们晓得的,这几年纱厂的生意一年比一年红火,一二年就赚回一个纱厂的神话传遍业界。国内的棉纺产品已经飘扬过海远销东南亚了。你们想想看,一年赚回百十万的雪花银,让人看得眼睛冒血呢!你想在上海开纱厂的老板何止成百上千个!可眼门前海路不畅通,西洋的机器运不进来,市场上能买到的纺机只有日本的纺机,山井重工由此发了大财。我有把握,生产的纺机质量绝不会差于山井公司的纺机。我只需把价格略微调低些,国人不来买我的机器又能去买谁家的机器呢?”
“你做产品的质量确实是没话说的,这个我是相信的。上海滩提起传动设备恒昌铁工厂是首屈一指的!”方鹤松略略点头说道。
“那么,你们看,我做纺机是不是个极保险的、赚大钱的好生意呢?”周天瑞是在引君入瓮呢。
“需要的原材料你到哪里去筹措?”潘景瑜问。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原材料已经难不住我了。大华钢铁厂的陆老板答应全力以赴地支持我。日本八番制铁所也答应提供优质特种钢材,美国的钢材也是能弄到的。只要欧战打完,海路畅通了,这些问题也都解决了!”周天瑞信心满满地说。
“你说的可是钢铁大亨陆鸿鹏么?这可是上海滩最大的钢铁厂了。日本八番制铁所也是日本最大的钢铁厂。”方鹤松办化工厂,用的优质钢材主要是八番制铁所生产的,普钢用的是大华钢厂的,因此,他对这两家钢厂是很熟悉的。
“是的,我这几年做机器设备产品的钢材主要就是这两家提供的,当然生铁是靠湖北汉冶萍铁厂的。”
“这样说来,这生意是有些眉目了?”潘景瑜问。
“就像三只手指捏螺蛳,是十拿九稳的。”周天瑞伸出三个手指比划着。
“我们三个是同窗兼同乡,做生意需联手接应,有钱须大家赚点,你赚大钱我俩也须得些彩头才是!”潘景瑜不客气地说。
周天瑞笑道:“这是应当应分的,何须多言。你和方兄都可入些股份的,方才不是说三家联手嘛!我设想,今后我三家联手投资相互扶持共同发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方可在大亨们的刀口上舔血呢。”
方鹤松笑道:“这机器的事只有你是内行,我们都是一知半解不甚了了。你尽管放胆去做,闯出个路子来,我们俩坐享其成不是件很惬意的好事情么!”
“就像种瓜,你去下种施肥管理,瓜熟了我俩便来摘着吃就是了。”潘景瑜比划着说。
“呵,你这大阿福吃惯了现成的。如今时世,要成大事者必须有兄弟们的帮衬。我是万事俱备只欠头寸,有了兄弟们的帮衬,我就敢放手一搏。”周天瑞说。
“要做实业头寸永远都是第一位的。我也是总想发展扩大经营,都是头寸受限,不得不暂且放一放。”方鹤松点破了题目,说。
“我思忖,日后须集资办个银行,方可做些更大的事情呢。”周天瑞说。
方鹤松默默地注视着周天瑞:心想,这真是个极有谋略的家伙,下棋看五步。他巧妙地借春节三家团聚之际,商定了计资研制纺机的事宜,同时,也为日后创办银行,介入金融行业埋下了伏笔。“想介入金融业,你又不懂行,可有靠得住的人才么?”方鹤松问。
“这事情得要慢慢地酝酿,需做长远地打算,我会让儿子学会办银行的。”
“你儿子多,自然可以培养跨行业的人才。”
此时,庄佩瑶推门进来,说:“你们的公事谈得没完没了,大过年的,也该挪点时间出来陪陪夫人和孩子们吧?”
“谈完了。”周天瑞略带歉意地说。
“谈完了?那就请三位大老板去餐厅用餐。”
三位老板跟随着庄佩瑶的身后,向餐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