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言，杨千言……都是他哥，他母亲在为哥哥祈福，为什么没有他杨千月的名字？
杨千月在门外听了许久，久到香炉中的香灰都换过了一轮都没听见他的名字，他的母亲一直在为杨千言诵经祈福，对他杨千月的名字闭口不谈，好像他不存在一样。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出来，双腿似灌了铅一般停在原地走不动一步，他仍旧不死心，万一呢，万一下一秒他母亲就唤了他的名字呢？直到屋内的下人开始扶起大夫人，她们要离开了，杨千月才仓皇迈开步子离去。
是了，这么一想，平日里的重要祭祀他也不常去，虽然他打心底觉得那些礼仪繁琐无趣，去了也不好玩，但此刻回忆起来，总觉那是大人们的刻意安排，好像在对神灵隐瞒他杨千月的存在。
他失魂落魄地来到一处荷塘，透过碧波闪耀的湖面看到了自己的脸，他反复拿自己的脸与父母的对比，明明就很相似啊，他的眼睛像母亲，眉毛像父亲，不可能不是他们亲生的，那为什么母亲刚刚没有为他祈福，她心里只有父亲和哥哥吗？
杨千月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母亲为什么对他那样冷漠，简直伤透了他的心，可他回想母亲曾经对他的种种，那样温柔的模样不可能是假装的。
也许只是这一次母亲没有在为他祈福。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明镜忽然找到他身边，“二公子，原来您在这，让小的找了好久，快回去吧……”
“明镜！别走，你站住！”杨千月一把拽过明镜，神经兮兮地将他拉近自己，咬牙切齿地说：“我问你，你是不是也在骗我？”
明镜陡然一震，汗如雨下：“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小的没听明白……”
“看着我的眼睛！不准骗我，你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怎么会呢……”
“说实话！！”
“是有那么一点儿……只有一点！”
杨千月揪着他的领口将人半拎半拉地带入一处假山，观察了四下无人，杨千月又问：“是因为什么？因为我打你，经常让你帮我写功课，所以你讨厌我？”
明镜心虚地看着他：“是……又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你老老实实告诉我！”
“公子，我说了您不要生气，也不要罚我不能吃饭哦。”明镜犹豫着，吞吞吐吐道：“我和公子您从小就在一起，公子您爱捉弄人，弄坏东西还总是让我顶罪，说讨厌也确实讨厌，但大多时候我都习惯了。”
杨千月试图理解，思索着说：“是吗……我是欺负过你，可我以前从来没有欺负过杨千言，他为什么讨厌我？”
明镜说出这些也不指望眼前的杨二公子能同情他，但像他这样全然抓不住重点忽然跳到杨大公子身上去，多少还是有点不尊重人，要知道他可是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吐露了这一点苦水，可对方压根儿没把你的苦难放在眼里。是了，他最关键的点还没说出来，他最讨厌也是最恨杨千月的一点，就是他这目中无人的凉薄姿态，很多时候他都不把在其下位者当人看待，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确实伤害了许多人。
明镜心中愤恨，暗戳戳道：“也许是因为大公子嫉妒公子您，毕竟公子您功课又少，夫人和老爷也时刻关爱着公子，大公子天天背书练剑，能见到夫人老爷的机会都少得很，久而久之就不甘心了。”
“嫉妒我？哼，这又关我什么事，他要是不想学就和爹娘说啊。”
“公子有所不知，大公子可是要继承杨大人衣钵的人，不能不学的。”
“继承我父亲的衣钵……那，那我？”杨千月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既然杨千言学那么多都是为了继承父亲的东西，那他什么都不学……是被放弃了的意思吗？
终于意识到重点了吗？明镜暗自欣慰，继续煽风点火：“对了，我想起一件很久以前的事，公子您刚出生时曾有一个道人来到府上，说什么杨氏一族的气运都是一脉单传的，后来的兄弟姐妹只会分走长子的气运，这样下去杨家的财运持续不了多久。杨大人表面上没有相信来历不明的道人言语，实际上商贩最爱迷信，即便是巨贾也逃不过每年去祭拜财神爷……当然，这些只是小人的一点愚见，大公子或许没有那种意思，杨大人和夫人肯定也是更照顾公子您的。”
杨千月不再吭声，只是默默思量着他这一席话，如果明镜说的话是真的，那就是说从一开始他就是个不该出生的人，原来如此，难怪母亲把厚望都寄托在哥哥身上，原来他才是那个多馀的人，父母对他的那些好原来都是假的，只是为了不让他变成哥哥的绊脚石，让他一辈子毫无威胁的无能下去，可是现在，即便他再废柴这个家也容不得他了，他那亲生哥哥，他曾经为之自豪的哥哥要将他赶出去。
呵呵呵……
杨千月低声笑了起来，面露狰狞。
他才不会坐以待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