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山德罗斯·莫格莱尼大步跨过街角,然后猛地停住,等待着自己的上司。他凝视着前方,眉头紧锁。
虽然现在已经很晚了,但今天他显然还没能睡觉,也不敢睡觉。
在外边百无聊赖地转了两圈后,他又再次回到大教堂里。
“怎么,”一道严肃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找到提里奥了吗?”
“没有。”老莫格莱尼干脆地回答,“自从庭审结束后,他就不见了。我本以为他会和自己的部下待在一起,但他的卫队长阿尔顿却以为他和我们呆在一起。”
“正如我所担心的,”乌瑟尔棕色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他失踪了。而且他一定还在想着营救那个兽人!”
“他不该这么鲁莽的。那个法师呢?”达索汉问,“就是在法庭上为弗丁辩护的那个法师。他在之后去了哪里?”
“他们吃了个午饭,”莫格莱尼说,“然后我的人就把他给跟丢了,没人知道那个法师是隐身还是传送走了。幸好他还有两个同伴,而这一男一女一直都处在我们的监控之中,目前他们俩似乎在广场附近徘徊。另外,我已经专程派了一些人,去南边调查这个法师的底细。”
“广场附近徘徊?”乌瑟尔沉吟片刻,“难道他们也在计划着想要劫刑场?这真是疯了!”
就在这时,另一名阶位较低的圣骑士急匆匆地跑过来,带来了另一则坏消息。
“乌瑟尔大人,监狱里的那个兽人也不见了!”
“什么?!”
他们原本计划今天早晨在鲜花广场的绞刑架上处死他,但现在......
“监狱的警卫说,有一个年轻的牧师拿着教会的命令要提审他,于是他们想也没想,就把兽人交给他了!”
本来今天应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但现在为什么坏消息接踵而至?
“应该不是提里奥所为。”乌瑟尔说,“我们了解他的为人,他做不出让自己的年轻部下扮演成牧师把囚犯接走的把戏。他这个人从来都不会撒谎。”
“那这是谁干的?”达索汉气愤地说,“我们应该立即把城内的所有防卫军都动员起来,在斯坦索姆搜捕逃跑的兽人,一定要把它给重新抓捕归案!”
乌瑟尔摇了摇头。“不,这样做会加剧民众的恐慌情绪,泰瑞纳斯国王也不会赞同的。我想,我们还是先尽快把提里奥给找到——”
“报告!”一名白银之手新兵向长官们敬了个礼,“莫格莱尼大人,我们原本负责监视广场附近的一男一女,但却发现有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长者和他们撞到了一起。
我们怀疑那就是弗丁领主。但天色太昏暗了,他的五官我们看不清楚,因此不敢确认。而且,似乎还有几个人也和他们呆在一起——”
“果然!”乌瑟尔咬牙切齿地说,“提里奥果然埋伏在刑场旁边,计划着劫狱了!他简直太过分了!这次我一定要好好地给他一个教训!”
“但好消息是那个兽人已经越狱逃走了,不是吗?”这话说出来,莫格莱尼自己都想笑,“所以提里奥这次只能算是有犯罪的念头,他并不能将其付诸实践。”
“连犯罪的念头都不应该有。”乌瑟尔严厉地说,“这是一种思想犯罪,是圣光所不能容许的。我们快赶过去!”
........
这里就是斯坦索姆最大的粮仓。
在小心翼翼地潜入之后,费利克斯一伙找了个橱窗蹲了下来。教授轻轻地把地板上的杂物堆到一边,以便这里有充足的空间容纳几个人借助橱窗的掩护向外看。
此时,在这座巨大粮仓底层的正中央,正有几十人聚集在一起。一个身着华丽法师袍的家伙正说着些什么,但距离太远了,他们只能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词语,什么“转运”啊,“分红”啊,之类的。
这时,一个穿着华服的男人手上凭空出现了一道幽绿色的光圈。接着他摊开双手,将手中的能量挥向一边,那幽绿色的光圈便在墙壁上伸展开来。
“他们在构建传送门。”费利克斯小声说,更仔细地盯着看。
“但这传送门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他是个恶魔。”费利克斯说,“一般的传送法术并不像普通人所想象的那样消耗巨大。实际上,传送法术的难点在于精确地把握目标和距离。这样做,对时空的微小扰动会被时空自己慢慢地抹平。
这就像是你小心翼翼地顺着水流穿过,而不会在其中引起浪花。
但恶魔不同。他们只会粗暴地撕开稳定的时空
,打开一道难以恢复的裂口,而那些失序的能量就会像无形的火焰一般溢出,灼烧着周围的一切。
这就像是你蛮横地在水流中搅拌,不但会引起浪花,甚至还会形成复杂的湍流。”
似乎是为了印证教授所说的话,萨哈特拉观察到,在那个男人打开的传送门旁边,石板破碎,空气噼啪作响。而透过那道绿色传送门扭曲的波纹,后面干干净净的一片白茫茫大地明灭可见。
这时,一位军官打扮的人便开始了行动。他们所做的事情并不复杂,就是单纯地将仓库中的粮食推过这道传送门。反正根据男爵的承诺,发了财一定会给他们分红的,所有参与的士兵人人都有份。
旁边那个不断催促的监工,显然就是泰特斯·瑞文戴尔男爵本人,萨哈特拉绝不会认错。他只是没想到,居然连斯坦索姆的领主也——
男爵一直挥着手对士兵们喊着话,似乎是在不停地催促。在他的催促下,斯坦索姆防卫军的士兵们纷纷把仓库里装满粮食的口袋扛到了肩膀上,然后朝着传送门走去,并且把粮食推到传送门的另一端。
“看上去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萨哈特拉说。
“在他预料之中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莱特芬格耸了耸肩,“我们早就数不过来了。”
“但瑞文戴尔怎么敢这么做?”萨哈特拉气恼地问,“要知道,斯坦索姆并不仅仅只是他的领地——这里还是白银之手创立的地方!每周都会有不属于他的人来这里检查,如果圣骑士发现粮仓空空如也了,瑞文戴尔该怎么向达索汉领主解释?”
“如果城里出现了兽人,”教授说,“而他们待会儿再在这里放一把火,并且声称是兽人放的,那就不需要做出任何解释了。”
“什么!”萨哈特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但他很快使自己的心情平复了下来。“而且敌人实在太多了。我本以为他们会只有几个人的——”
“这近百名士兵当中只会有一少部分是邪教徒,”费利克斯说,“真打起来他们不见得会顽强抵抗。”
“你确定?”萨哈特拉低沉地吼道,“城卫军可是瑞文戴尔的私人军队!”
“正因如此,这些士兵都是些本地人。他们的家爹妈、老婆孩子大多都住在城里,要不就是住在靠近城市的村落里。”法师分析道,“如果让邪教的计划真得逞了,那么他们全都得玩完,谁也跑不了。现在他们还忠诚于瑞文戴尔,仅仅是因为他们以为瑞文戴尔在带领他们发财而已。”
“确实如此。”萨哈特拉说,“没人会忠诚于一个出卖了他们的主人。”
“我们应该采取行动了,”费利克斯说,“总不能就这么让他们把粮食搬空。”
很快,一阵轻微的轰鸣声便在粮仓的另一侧突然响起。
“什么声音!”原本就已经精神紧张到了极点的瑞文戴尔男爵一把抓住腰间的剑柄,但他的几名手下反应比他还要剧烈,已经将武器抽了出来,并握在手中。
“是那个狡猾的‘毒蛇’来了。”恐惧魔王开口说道,同时转过头,凝视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
“我愿意主动去消灭他,”瑞文戴尔看了看恐惧魔王,又看了看自己手下的士兵,意识到他又犯了个错误,便接着改变腔调,用强硬的语气说,“.......法师。”
至少在士兵们的认知中,提克迪奥斯仅仅是一位维持传送门的法师,是男爵雇佣来带领他们发财的。
就在这时,那个方向又再度亮起一阵闪耀的金光。
“我们这是被圣骑士给发现了吗,”一名士兵紧张兮兮地问,“瑞文戴尔大人?”
“完了!”
“我们会被绞死的!”
在士兵的恐慌情绪进一步发酵以前,瑞文戴尔知道他必须表现得勇敢而果决,这样才能让部下安心。
最能团结人们的,往往是共同的理想或者共同的犯罪。而在某些时刻,这两件事物是同一个东西。
“那只不过是混进来了一只老鼠而已,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并消灭他们!”男爵高声地呼喊道,“士兵们,记住!恐惧是你们最大的敌人,而只要鼓起勇气,即便是那些帕拉丁的圣光也会在你们面前相形见绌!”
“为了我们的金币!”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其他的士兵们都再度振作起来,齐声高呼:“为了我们的金币!”
男爵大人很快便带领着几名最勇敢的士兵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搜索了过去。就在这时,另一位恐惧魔王瓦里玛萨斯高声疾呼道:“那群老鼠就在这里!”
瑞文戴尔立刻带领着他的士兵围了过去。
男爵一挥手,“你们几个,去把老鼠抓出来!”
被点到的士兵立刻冲到了仓库内的梯子前,但这里似乎被堆砌着了杂物。他想要将其撞开,却只是被震了回来。
“给我砍!”
于是他们举起斧子,对着这些杂物又劈又砍,试图开辟一条道路。他们全都认为自己已经把老鼠困在了仓库这一侧的高层,因此当火球从背后袭来时,他们毫无防备,几名步兵和弓箭手被火球精准地击中,就连瑞文戴尔自己也被那股强大的气浪掀翻在地,连打了好几个滚,最终撞击在了一根承重柱上。
“主啊,难道这些大人们不来帮助我们吗?”男爵感到自己的胸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虔诚地向巫妖王祈祷。
“真是一群废物。”瓦里玛萨斯意识到,仅凭瑞文戴尔和他手底下的这些虾兵蟹将根本不可能完成消灭吉米多维奇·弗里德里希那个毒蛇的壮举,还是得他们纳斯雷兹姆亲自出马。
于是,此前貌不惊人的法师随从便露出了恐惧魔王的真容。瓦里玛萨斯转向萨哈特拉等人,像蝙蝠一样的巨大翅膀展开了些许,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将瑞文戴尔手里剩下的士兵们吓得瘫倒在地。
圣光啊,这是个什么怪物,他们又做了什么——
恐惧魔王拍了拍翅膀,在漆黑的粮仓里腾空而起,不多时便出现在了费利克斯等人的面前。显然,恐惧魔王的那双小翅膀远不足以支撑他飞行,这是某种邪能魔法的结果。
看上去,这个强大的恶魔似乎不是他们这几个人可以对付的。但萨哈特拉还是顽强地举起了自己的法杖,准备决一死战。要是现在他手里有一把趁手的铁锤就好了,他真诚地想。
“妈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做?”莱特芬格问。
“别慌,上次我们是踏入了敌人精心布置的魔法结界,这次可不一样。”法师严肃地面对着这位恐惧魔王,“你快去敲钟。”
“敲钟?”
“快去!”
法师急忙地甩出一道法术,猛地击中了恐惧魔王,不过瓦里玛萨斯早已准备了一道反魔法外壳,因此他只是轻轻地摇头晃脑,以示自己安然无恙。
然而,他似乎有些过于专注地盯着眼前的法师,以至于忽视了潜行掩护下左歪右斜靠近的牧师。直到牧师如同一头猛兽一般,纵身扑向恐惧魔王,这时瓦里玛萨斯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连忙手爪挥动,但已经晚了。萨哈特拉一个滑铲从恐惧魔王的下方掠过,然后跳起来,猛扑到瓦里玛萨斯的背上,踩着盔甲的脊布向上爬,然后对着它的肩膀死死地砸了下去。
恶魔一边咒骂着,一边用爪子去背部抓挠着,还不停地扭动着身躯,试图把他从身上摔下来。但牧师的手死死地抓着它的犄角,抖动的双腿则奋力地踢着恐惧魔王伸来的爪子。
而这时,法师也在一刻不停地向瓦里玛萨斯发起攻击。火球、奥术飞弹、寒冰箭全都朝着恶魔袭来,让它身上那绿油油的反魔法外壳逐渐地黯淡了下去。
接着,一道冰锥便深深地刺进了它那布满奇异花纹的坚韧皮肤,但遗憾的是没能刺进多深就完全断裂,并被灼热的恶魔之血融化和腐蚀,最终化作一滩棕黑色的水往地上流淌。
但是法师丝毫没有停止他的攻击,于是坚韧的血肉在与魔法的对抗中一步步撕裂,瓦里玛萨斯竭尽全力试图将背上的圣光信徒给甩下来,但对方一直死死地抓着它的角。
“帮帮我,兄弟!”恐惧魔王隆隆地哀嚎道,而这时正站在传送门旁边的那个奇异“法师”也顾不上别的了。它发出一声怒吼,也完全显示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一个更加强大的恐惧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