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转入街道,还未看见孟府的大门,就有一老太太带着众人迎了上来。
不消说,那为首的老太太定然是元帅的母亲秦太君。
阿珩全以为孟家老太太应该是个需要人扶着的慈眉善目的老人,可今日一见大惊:老太太古稀之年,竟身形如鹤、挺拔如松,虽然手里拿着一只拐杖,但那拐杖全然不似一个老人的辅助器具,只好似一种武器。
老太太身后跟着两三个妈妈以及几个女侍,个个也都是爽利之相。
阿珩被老太太的气势惊到,心下暗想:“阿娘虽然是月离的女将军,却从未展露如这老太太一般的气势。怪道孟元帅是那样的虎将——这是虎母无犬子啊。”
老太太上前来,一把抓着阿珩,还未说话,只看着阿珩怀里的英灵盒,嘴角一动,就哭了起来。
阿珩跪下道:“老太太,元帅回家了。”
旁边一衣着华丽的妇人——后来才知是三叔母——上前来劝道:“老太太的身子也尚还没有完全康复,只是心急,不肯在家里坐着等。好容易等来了,又是这般伤心,这可怎么得了?”说着又扶着阿珩道,“姑娘快起来,在这大街上怎好哭的?我们快回家去吧”
众人劝说着,搀扶着,簇拥着阿珩和老太太进了孟家的大门。
孟府之景,与昭王府又是一番不同,自不必细说。府中规矩行事,也与王府有所不同。
丧仪上前后呼应的侍从,都如池中群鱼,围绕着阿珩来往照应,飞扬的裙摆晃花了阿珩的眼睛。
丧礼举办了三日。到最后一日送灵归祖坟时,以昭王为首的一行人又送来了陛下御笔书写的谥号“仁达”,以显示皇恩浩荡。
阿珩听见外面有人悄悄抱怨:“宫中也忒过分,老太爷的‘召烈’、侯爷的‘光武’,光是念在嘴里就重千斤。元帅是南楚至高武神,怎么用‘仁达’二字,难道是说元帅太过软弱么?”
又有人说:“唉,算了,都封了王,谥号又有什么要紧,人都走了。”
阿珩也觉得这两个字念起来有些轻飘飘,想要问老太太的意见,但她却不肯张嘴——因岚烟说过,谨言慎行。
倒是老太太看出了阿珩的心思,笑问:“刚才外边有些人嚼舌头,也许你听到了?我见你有些不高兴。”
阿珩只是垂下眼睛不说话。
“哈哈。”老太太似乎看透了阿珩的心,笑道,“你才来,也许不知道孟家的历史——孟家本不是武将世家,其实世代从文,祖爷、太爷都是文官。太爷不会武艺,但却一直跟着圣祖征战四方,不得已弃文从武,功勋卓著,故而宫中封‘召烈’二字,太爷承担得起。远川少时一心想着文治天下,信奉一个仁字,故而早先时候他不愿去继承太爷衣钵,与太爷隔阂很深。可是太爷身体不好,远川为了一个孝字,又不得已上了战场。所以,‘仁达’两个字,恰恰是陛下对远川的抚慰,君臣如此默契,我又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几炷香上罢,老太太在袅袅熏香中拿着佛珠静默了一阵。
面对这个坚强、伟大、豁达的老太太,阿珩心底涌出更多的敬佩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