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伸出大拇指,对王勃又吹又捧,而王勃呢,只是回敬了他一个不屑的眼神:“裴令,你就不必吹捧我了。”
“我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准备充足而已。”
“还能怎么准备?”裴炎眼前一亮,心说,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好办法,咱也得学起来才是。
以后,两京之间,遇上这种大雨的天气,咱也可以畅通无阻了,一身官服干干净净,不带一点泥点子。
迎着裴炎期待的小眼神,王勃微微一笑:“很简单啊,我多带了一身官服。”
“替换着穿。”
裴炎:……
当你将敌人的花样想象的特别复杂,特别的可怕的时候,也许,敌人不过是用最简单的方法就破解了你的难题……
在一片怨声载道之中,天皇天后率先来到了宣政殿,看到正主,各位大员的各种抱怨才渐渐停息。
谁也不敢再吱声,毕竟,连一向懒散的皇帝陛下都来了,你还有什么资格抱怨?
看到列位大臣那不算愉快的脸,以及他们不堪的仪表,天皇李治便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啊!
好得很!
朕要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致!
这些老头子,以为平日里朕对他们和颜悦色,就常常不把朕放在眼里,现在,朕怎能不给他们一个颜色看看?
虽然天皇天后都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然而,郑重无比的大唐朝廷的大朝会却依然没有宣布正式开始。
大臣们还可以随意的说说话,小声嘀咕。
甚至,还有一些没有眼力的人,在如此重要的时刻,居然还敢迟到。天皇天后都已经到了,他们才姗姗来迟。
然而,这一次这些没眼力的人却并没有遭到天皇李治的暴风打击,还有那些窃窃私语,置朝堂秩序于不顾的人,竟然也没有被李治叉出去。
难道,天皇李治今天的心情竟然有那么好吗?
以至于可以在众臣面前直接化身睁眼瞎?
不!
这怎么可能呢?
天皇现在还能忍得下这口气,完全是因为,那个最重要的人,他还没有来啊!
没有来!
“儿臣来迟了!”
“儿臣罪该万死!”
却在众臣都发现了那个重要人物还没有出现在宣政殿的大殿之上,并且禁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的同时,太子李贤,终于带着他的马车,堪堪抵达!
来了!
万众瞩目的主角,终于到场了!
李贤的身影一出现,裴炎的腰杆子就挺起来了,那小模样,别提多骄傲了!
今天,大朝会也将是我裴炎表现的绝佳舞台!
太子的风头就等于是我的风头,没毛病!
李贤三步并两步的冲进了宣政殿,不管不顾的就开始请罪,他现在也彻底想开了。
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有的时候,求死也需要有这种持之以恒的精神!
他虽然只是犯了小错,但是他可不打算原谅自己,他不只是不原谅自己,甚至也希望李治不要原谅他。
上来就求死,还不打算让李治恕罪。
你看看,这样的一波一波操作下去,就不信一个天天喊着我要死的太子,李治还能留得住?
“贤儿,无妨!”
“快过来!”
“站到前面来!”
李贤可以说是信心满满,他呢,这一次会迟到其实也不是存心的,完全是无心之失。
谁让他半截又换了车呢?
这么一通折腾,当然会慢了。
慢就慢了吧,李贤也无所谓,虽然东宫上上下下的人都紧张的要命,可唯独是李贤真的是面无惧色。
一点都不害怕,就是要这样慢悠悠的往大明宫走才好啊!
这样才方便作死。
“儿臣拜见圣人!”
“好好好,来了就好。”
李贤一脸正气,而此刻的天皇李治却显得有些过分的殷勤了。
这可是大唐正经的大朝会,那么多的大臣都在眼巴巴的等着,作为太子,李贤的作为可以算得上是相当的失礼了。
可你猜怎么着?
天皇不但不生气,居然还表现的挺热情。
众臣纷纷露出疑惑的神色。
而促使他们如此疑惑的,却并不是天皇此刻的表现,在大臣们的心目中,李治一向是疼爱,甚至是溺爱孩子的。
他现在这样表现,才是正常的。
可偏偏这正常的举动就是出现在这不正常的举动的后面,要知道,就在不久之前,就在这宣政殿的后一重宫殿当中,一位皇子在大殿的正中央,就在李治的面前径直的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他死了。
而被称为是谋害他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的这一位大唐太子!
虽然现在已经查明,凶手不是太子,可在这之前,局势却并不是如此,太子被指控为凶手,自己也无力为自己辩解,而后就被堂而皇之的关进了大理寺。
这一通操作,对于父子感情来说绝对是巨大的打击,之前那么刻薄,恨不得把太子直接拉到东市去一刀切了。
现在又来表现这种父慈子孝,别说是太子不相信,就是众位大臣也不相信啊!
虽然,天皇本人也不相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表演。
而这时,众位大臣也纷纷上前,阐述目前帝国需要办理的各种事务。
而现在,对于大唐来讲,还确实就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事情要处理,如今,来自外域施加给大唐的压力,主要就来自于大唐的东西两翼,不过呢,目前来看,这些都还算不上是大问题。
东边,三韩半岛,自从裴行俭赶过去之后,几乎是已经平定了,没有什么大的战乱。
对方也表示了完全的臣服,进入了战事休息期。
而西边的吐蕃,原本是大唐的心腹大患,多年以来,持续给大唐的西方边界线带来极大的压力。
甚至是反复的抽打,羞辱。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太子亲征这一战,不只是让局势全面逆转,甚至是让吐蕃几年以内都很难再爬起来!
无法和大唐一战!
于是,大臣们的一些汇报主要也是围绕着一些帝国的寻常事,比如某地又有了灾情,需要救助。
此时,户部尚书许圉师首先站了出来!
虽然他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但是,他一样要打响这第一炮!
“启禀圣人,山南西道利州去年遭遇大水灾,令几千户居民飘零,无家可归。”
“虽然承蒙圣皇眷顾,无家的居民已经转移到了相邻的通州安置,可是,这些居民目前也还不能回乡耕种,所以,臣请陛下恩准,能够继续蠲免利州百姓一年的赋税。”
说完,许圉师就看着天后,对于他们这些李唐皇室的终极支持者来说,许公的行为可以说是十分怪异了。
而天后呢?
亦是神色自如的接受了许圉师的凝视,于是,她欣然代替了天皇李治,从珠帘后方,大声宣布道:“只有一年怎么行?”
“三年还差不多!”
都不需要商量,李治就在御座上拼命点头:“对!”
“媚娘说得对!”
“传朕的旨意,蠲免利州百姓三年赋税!”
三年!
三年的赋税,那可是好大的一笔钱,居然就这样轻飘飘的给减免了!
就因为天后的一句话!
众臣纷纷站到了李治的面前,恭敬道:“臣等替利州百姓感谢圣人天后天恩!”
“圣人天后福德四方!”
“众卿免礼!”
李治都还没有说话,武媚娘就已经先去把这一个好处给捡了,这要是别的皇帝,早就一脚把武媚娘踢出去了!
可是,武媚娘呢?
不只是毫发无伤,还获得了来自皇帝老公的称赞:“媚娘就是在利州长大的,此地的百姓理应受到朝廷优待,之前也是朕疏忽了,利州百姓遭此大难,实属不幸,非三年赋税都蠲免不足以恢复当地的民生。”
知道了吧!
为什么许圉师和李治都把这件事的决定权交给了武媚娘,那是因为,天后就是从利州来的。
古代人提及自己的郡望,往往都是以父母的籍贯或者是祖上的出身为准。
尤其是在魏晋南北朝时期,这个时期的人们最讲究自己的出身,出身的郡望往往就代表了一切。
所以,很多明明已经远离祖地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人,依然可以在登记自己的郡望的时候,声称自己是哪里哪里人。
即便是他们这一代人根本就没有见过那传说中的郡望究竟是长个什么样子。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外的标榜。
比如,天后武媚娘就是如此。
天后的郡望是并州文水县,而她实际出生和生活的地方,却是利州广元县。
而广元这个地方,在隋唐期间,其实也很有存在感。
自从建立了利州,广元县就作为利州的治所,统领其下的七个县,于是,这广元县也算得上是利州境内的大城市了!
武媚娘十四岁进宫,而在此之前的十几年,她都是在利州广元度过的,对于此地,她有很深的感情。
如今,此处遭逢大灾,手握重权的天后娘娘当然要充分运用一下自己手中的权力了。
给利州的百姓送点福利。
好人武媚娘来做,而作为最贴心的丈夫呢,此刻的李治自然是不甘落后,他不只是要为利州百姓送福利,他还要送上福利大礼包。
一件礼物,怎么能够将皇帝陛下的爱妻之心充分的表达呢?
“阎宗义!”
“微臣在!”
李治一声呼唤,重臣的队伍中就站出来了一位年逾不惑的官员,此人,便是新任工部尚书。
既然工部尚书出列了,那么就可想而知,天皇接下来的嘱咐,必定是和工程有关系了。
“近些年来,利州境内嘉陵江频遭水患,朕心实忧,特命你主持嘉陵江堤坝修复,不得有误!”
哦!
传下去!
天皇要开始修堤坝了!
天皇开始关注水利建设了!
这可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众臣忽然觉得,武媚娘这个恶毒的女人也不是那么的一无是处又碍眼了。
至少,因为这个女人的存在,利州以及嘉陵江上下游的百姓可以叩谢天恩了!
他们终于解脱了!
这可是一件重任,一个困难的差事,年轻的工部尚书阎宗义认真的思考了片刻,这才沉稳的回答:“微臣领旨,一定不负圣恩!”
“只是,嘉陵江堤坝年久失修,如果现在要全面整治,需要花费不少,不知圣人是什么样的想法?”
这就是明晃晃的要钱了!
这阎宗义不愧是有家学渊源的工部尚书,工程都还没有开始,他这位工部尚书还完全没有接触到嘉陵江堤坝的具体情况,就已经开始要钱了!
要钱!
这是每一位工部尚书都终其任职需要时时考虑的问题!
做工程,就是耗钱!
可以说,工部尚书只要一开工,就是花钱的开始。
所以,有经验的工部尚书都知道,尽量减少钱的纠纷,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工程还没有开始之前就把钱的方面的问题都协调好。
虽然这很困难,但是也有尽力去做。
天皇李治早就想到了,阎宗义会提到钱的问题,而在他的眼里,钱,从来都不是问题。
只见天皇大手一挥,就指向了许圉师。
“这个简单,找许公就是了!”
“他是户部尚书,朕的钱都是他在管着,嘉陵江的灾情又是他提起来的,说不定他早就给你准备好这笔钱了!”
“是不是啊,许公?”
笑!
李治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许圉师简直是呼唤苍天,欲哭无泪啊!
苍天啊!
我只是想做一件善事,为什么把自己也给玩进去了?
蠲免税赋呢,只是一件随手功德而已,真的算不上是多么巨大的牺牲。
古代不比现代,有计算机统筹,有各种登统的数据,可以在很大程度上保证税收的有效征收。
而对于现在的利州而言呢?
遭了这么大的灾,本地百姓都还没有搬回去,这笔钱,其实一两年之间也是收不上来的。
熟谙户部事务以及地方情况的尚书许圉师,果断出击,干脆就把这笔钱给蠲免了。
说起来呢,也算是天皇天后做的一件功德了,顺便给他老许头也积攒一件好事。
也就是说,蠲免利州的赋税,对于户部来说并没有实际的损失,可是,许圉师万万没想到,李治的志向还挺远大的。
他不是已经不太管事了吗?
不是已经没什么斗志和信心了吗?
为什么还要发动水利建设这种大工程,他不知道这要花费多少钱吗?
对于户部来说,对于许圉师来说,这就等于是既不能从利州收到一分钱,还要拿出大笔的赋税去给当地百姓修建大型工程!
钱!
那都是户部的钱!
那都是老子辛辛苦苦收上来的钱!
这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惜啊!
任凭你许圉师再怎么不高兴,这笔钱现在也是花定了,毕竟这位阎宗义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他其实早就盯准了许圉师的钱袋子,只是需要李治的一句话,才可以把老许的钱变成他的钱。
一切,都是他的阴谋!
那么,这位被许圉师恨到了骨头里的阎宗义又是何许人也呢?
阎立德认识吗?
不认识他不要紧,他还有个弟弟,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就是著名的大书画家,阎立本。
这阎氏一族在隋唐时期几乎是几代都在工部相关的部门任职,也可以说是家学渊源了。
阎立本一家也可以说是出身贵族世家的。
阎立德、阎立本兄弟的母亲,是北周皇帝宇文邕之女,清都公主。
其父阎毗,在隋朝的官职就是殿内少监,这个官职在隋朝也是负责内宫建设的。
而在阎立本之前,他的哥哥是先做了工部尚书的,后来,哥哥去世,弟弟又接任。
一门两兄弟,同时成为工部尚书,一时也成为了大唐官场上的佳话。
然而,佳话也有终了时,阎立本于咸亨四年去世,也就是两年以前,他就已经去世了。
对于阎立本的逝世,爱才惜才的天皇李治也是呜呼哀婉,于是,喜欢收集叠叠乐的天皇李治,立刻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继续提拔阎立德的儿子阎宗义做了工部尚书!
现在你知道,这位阎尚书的底气是从哪里来得了吧!
因为人家本来就有能力,又有后台,当然牛气!
李治的这一决定,瞬间让抠门的许圉师破防了,自此之后,在这个风云际会的朝堂之上,你就再也听不到许公的任何声音了。
钱!
那么大的一笔钱!
心都在抽痛!
许公的心已经牢牢被金钱占据,不能自拔。
看到朝臣们如此,天皇李治也是得意的很。
好啊!
朕又解决了一件大事,朕不愧是大唐天皇!
朕的能力还是那么的强!
看来这个皇帝再干二十年是没有问题的了!
眼见着天皇高兴,又有一位大臣站了出来,号称某地又捉住了一只白雀,这完全就是祥瑞,还请朝廷昭告天下。
这就是来上赶着拍马屁的。实事一件也不干,就知道用这些招数欺骗皇帝。
什么?
白雀?
那是什么东西?
乌鸡吗?
老实说,自从穿越以来,李贤还从没有见识过任何一件在大唐可以称之为是祥瑞的贵物。
古代就时兴这个。
上一世李贤对历史的认知也就有限的程度,绝对算不上是大家,甚至连善于拉表格的野生历史爱好者都算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