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镇刑听闻此言,心中猛地一震,好似被一道惊雷劈中。
陛下居然给他下旨了?
刹那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短暂的惊愕过后,双腿一软,“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
声音因惊恐而颤抖,几乎不成调:“臣福建按察使魏镇刑,恭迎圣谕!”
纪纲神色冷峻,面容仿若覆着一层寒霜,高声宣读道:“陛下口谕:福建百姓,向来便有出海谋路,讨生活的习俗。”
“早在大明放开海禁之前,私自下南洋的行为,在福建民间就已盛行成风。”
“如今大明开放海禁,大力鼓励出海,然海波汹涌,航程充满艰险,出海之路困难重重。”
“且因长期海禁,民众大多缺乏航海经验,此刻正急需福建百姓将过往的航海知识与经验倾囊相授,引领众人出海。”
“如此一来,福建民众能从中获利,赚取金银财宝,实现发家致富。”
“大明其他地方的百姓,亦能有人带路,安全出海。”
“朝廷出海的国策,能更顺利的推出行。”
“然而,近来福建等地却冒出少数奸佞之徒,仗着自己对海外的熟悉,干起了诈骗大明同胞的勾当,甚至不惜绑架、拐卖大明百姓到海外为奴,残害大明百姓,此等行径令人发指。”
“更可恶的是,在某些地方,这种恶行竟愈演愈烈,蔚然成风,令朕痛心疾首!”
“长此以往,大明其他地方的人,必定会对福建民众另眼相看,不再信任福建之人。”
“福建百姓也将无法发挥自身优势,难以担当起大明出海的带头人的责任。”
“这些人,他们不仅是在公然践踏朝廷律法,更是在一步步摧毁福建的根基。”
“朕绝不容许在大明的疆土之内,存在诈骗窝、强盗窝、土匪窝这般藏污纳垢之地!”
“魏镇刑,你身为福建按察使,却对这些乱象视而不见、充耳不闻,毫无作为,这是严重的失职!”
“朕念你多年从事刑侦办案,向来还算尽职尽责,且此次诈骗案作案地点不在福建境内,作案方式又是前所未闻,难免有所疏忽,倒也在情理之中,暂且不追究你的责任。”
“特许你戴罪立功!”
“着你即刻与配合纪纲一同展开全面彻查,将涉案之人一个不漏地尽数捉拿归案,彻底肃清福建近期弥漫的歪风邪气。”
“正本清源,让福建成为大明出海的桥头堡。”
“让那些经验丰富的航海人,成为大明出海的优秀领路人。”
“此事关乎福建的安宁、大明的稳定,更关系着朝廷出海的大政方针,你务必全力以赴,认真办好。”
“若再有丝毫懈怠,朕不但要革去你的官职,还要取你项上人头!”
魏镇刑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心神俱震。
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连磕数下。
声音带着哭腔:“臣罪该万死!臣未能治理好福建治安,致使福建多地诈骗、绑架外地人的现象频出,蔚然成风,辜负了朝廷的信任,更辜负陛下的皇恩!”
“既然陛下宽宏大量,不嫌弃臣,臣定当竭尽全力,扭转福建的不良风气,为朝廷出海的国策尽忠效力。”
“若再有半点松懈,治不好福建的治安,天厌之,地厌之,人人皆厌之,请陛下诛之!”
此刻,他的心中满是惊惶与恐惧。
一直以来,魏镇刑都自认为在福建官场混得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尤其是朝廷派出巡抚巡按,正式设立省府,统领福建境内一众衙门机构后,他与巡抚巡按的关系相处得极为融洽,因而也笃定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
却万万没想到,竟会被皇帝亲自点名批评,还遭到如此严厉的警告。
纪纲睨着跪在地上的魏镇刑,眼中飞快闪过一抹难以捕捉的得意,稍纵即逝,仿若暗夜流星,却又真切存在。
转瞬之间,他便换上一副关切备至的神情。
疾步上前,双手稳稳地将魏镇刑扶起,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劝慰的意味:
“魏大人,陛下虽龙颜震怒,但念及您多年来为朝廷效力,一贯尽忠职守,想来对此次事件,您并非有意纵容。”
他微微一顿,目光紧紧锁住魏镇刑的眼睛,似要将其内心看穿:“故而,陛下也只是让我传这道口谕,对你稍加警告,也是为了防止你继续不察,以致铸成大错,到那时,才是真正的悔之晚矣。”
“陛下的良苦用心,您应当能领会吧?”
他稍作停顿,像是在给魏镇刑消化的时间。
而后又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提点:“您的问题在于,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总觉得那些人不在本地犯案作恶,便可以置之不理。”
“这种想法可得改改啦!”
“如今,正是您戴罪立功的绝佳时机。”
魏镇刑抬起头,眼中满是感激之色,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多谢纪大人指点迷津。”
“若有需要下官配合之处,纪大人但说无妨,下官定当全力以赴。”
纪纲嘴角微微上扬,微微凑近魏镇刑,压低声音:“陛下的意思,是要在福建掀起一场大规模的整治行动,务必彻底肃清这股歪风邪气。”
“让其在福建这片土地上,再也没有滋生的土壤。”
“这可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非得我们齐心协力不可。”
“魏大人在福建深耕多年,人脉广泛,对本地情况了如指掌,只要您全力配合,日后在陛下跟前,我自会为您多多美言。”
话音落下,便听得“扑通”一声。
魏镇刑再度重重地跪在地上:“下官承蒙纪大人栽培,愿为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哈哈哈!”纪纲仰头大笑,笑声爽朗,却又隐隐透着几分自得。
他赶忙伸手扶起魏镇刑,口中说道:“如此大礼,我可实在当不起。”
“说起来,论品级,我不过是个五品郎中,而魏大人您可是堂堂三品按察使啊。”
“您比我官阶还高呢,我应该称“下官”才对。”
魏镇刑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说道:“岂敢?岂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