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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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弯月如钩,夜风轻轻缓缓地吹拂着衣摆,发出些微衣物摩挲声。
 




    褚羡大步走在前,江朝朝提灯走在他身后不远处。两人亦步亦趋,朝着御花园走去。
 




    对于江朝朝而言,这样的画面很熟悉。
 




    上一世,她化作一缕孤魂之后,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飘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甚至是模仿他走路的姿势、行为,乃至一举一动。
 




    以至于,她重新活一次之后,言行举止上,总有褚羡的习惯。当然,这是后话。
 




    而对于常年混迹于行伍的褚羡而言,这样的场面,让他感到陌生。
 




    或许是江朝朝方才的那几声‘惊鸿哥哥’的威力尚在,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同她相处。
 




    同时,他的心里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明明刚才,他才和上官清霜走过冗长的宫道。
 




    可那时候,他的心情很平和,就像和卫所里的那些属下走在一起一般。
 




    而现在,他走在前面,脚上踩着从江朝朝手里那盏灯里散发出来的暖光一角,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随着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怦怦跳动。
 




    袖袍之下的手掌,无意识地紧了又放,放了又紧。
 




    指腹触及掌心,他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指腹上的细小血管随着心跳的频率颤动。
 




    这种情况,他也就在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因为情绪极度紧张出现过。
 




    如今是第二次。
 




    他并不觉得此时的自己很紧张,更是和‘极度’这个词沾不上边。可他的身体,又的的确确出现了陌生的状况。
 




    说不上厌恶,却也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专注思索着情绪上的些微变化,忽略了跟在他身后的人,脚步越迈越大,三两步就和江朝朝拉开了距离。
 




    江朝朝大病初愈,身体尚且有几分柔弱,根本不能像魂体时那样,轻松跟上他的脚步。
 




    最初,褚羡走得很慢,她还能跟上他的步伐。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速度越来越快,步伐越来迈越大,很快恢复成他往日独行的走路频率,似乎忘记了身后还有她跟着一样。
 




    江朝朝只好加快速度。
 




    宫装不比便装,裙摆有点长,步伐稍大一些,就极其容易踩到裙摆。
 




    她不得不拎起裙子一角,另一只手提着的琉璃宫灯下摆坠着的琉璃流苏也因为她急切的步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光影也左右摇晃,给人一种下一刻就会被风给吹熄的错觉。
 




    可就算是这样,她和褚羡的距离仍旧是越来越远。
 




    眼看着,褚羡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拐角,江朝朝无奈顿下脚步,喘着粗气,冲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喊了声:“惊...惊鸿...哥哥,你能不能走慢一些,我...我有点跟不上你。”
 




    其实,走到这里,她已经能够凭着胡厨娘几人传来的喧闹声知道了大概位置。就算没有人带路,她一个人也能轻而易举走到曳风亭。
 




    可她偏偏没有这样做。
 




    话音未落,前方疾速的脚步声骤然停了一瞬,随即又一次响起,且越来越近。
 




    单听脚步的频率声,他走得好像比刚才还要快一些。
 




    江朝朝正想着,那道高大的身影又一次映入眼帘。
 




    夜色笼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但莫名的,江朝朝从他身上感到一种急切。
 




    顷刻,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偌大的御花园,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低沉且带着些许自责口吻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他没做多余的解释,只是向她表达了歉意。
 




    “抱歉。”
 




    “没关系,你回来找我了呀。”江朝朝的呼吸依旧不太平稳,带着急促,唇齿微张,胸脯起伏不定。
 




    褚羡看了一眼,就迫切挪开了视线,“走吧,曳风亭就在前面不远处,马上到了。”
 




    这一次,没有走在前面,从她手上接过琉璃宫灯,与她并肩而行。
 




    直到曳风亭,江朝朝的呼吸都还很急促。
 




    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就安静下来。
 




    甚至可以说,这一路行来,她的嘴巴几乎没有闲着。
 




    好在,褚羡看着冷淡,语气却很和缓,没有一次让她的话头落地。她问什么,他便答什么,像一只被初初驯服、桀骜不驯的野狼。
 




    后来,褚羡回想这一刻,也觉得不可思议。
 




    往日里,他和旁的异性相处,从没有刻意迎合过别人的习惯,更没有这么多的耐心,连回答她随便提出的任何一个问题都小心翼翼,字句斟酌。
 




    归根结底,他从心底里把江朝朝当成了一个曾素未谋面的亲近小辈。她的父亲生前照顾他颇多,如今他不在了,江朝朝又到了京城,他理应多顾及她一些。
 




    褚羡如是想。
 




    更何况,她生得乖巧,他并不觉得厌烦。单是想起她在澶州城的过往,他就心生怜惜,想要对她好一些,更好一些。
 




    唯一让他觉得为难的,就是她这声‘惊鸿哥哥’喊得越发顺畅。
 




    褚羡听着,心惊肉跳,注意力四散,时刻注意着周围,生怕附近的旁支小道上会忽然冒出人来。
 




    再怎么样,他也算是她的长辈,与她不是同辈,这些话让外人听了去终归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