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地听

    这形容让孟长盈微微露出笑意:“你说得对。”
 




    “你身体怎么样,没再……那样吧?”
 




    赵秀贞没说太清楚,用手指了指孟长盈的嘴。
 




    孟长盈睫毛垂落,似蝶翅栖落枝头,投下淡淡阴影。
 




    “不必忧心我,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啧!”
 




    赵秀贞摇头,眉头紧皱,极不赞成的模样。
 




    “你这话我不爱听,好好一个人总说什么死不死的,不吉利。”
 




    孟长盈被她一双灼亮如星的凤眼直盯着,总觉得说不出别的话,只好点头。
 




    “以后不说了。”
 




    “这就对了嘛。”
 




    赵秀贞满意抚掌,臂上银镯也跟着叮当作响,声音清脆。
 




    她兴致勃勃地谈:“等春天到了,我们一块去游湖戏水。褚将军可是游水的一把好手,你不知道吧?”
 




    “这我倒是不知道。”孟长盈稍有讶异。
 




    从前褚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旱鸭子,没想到现今也会游水了。
 




    那边正沮丧的星展,听赵秀贞提起褚巍,耳朵又不由自主竖起来了。她的情绪总是来去快如风。
 




    万喜无聊趴着,随手拉开小窗帷帘。夜色火把照耀下,她忽而看见不远处一个眼熟的身影。
 




    万喜眯着眼看了半天,抬手去拉田娘的袖子。
 




    “田娘……”
 




    田娘刚给星展上完药,正忙着收拾药箱,头也没回,低声问:“怎么了?”
 




    “那有个人,像是吴百户。”
 




    田娘整理的手一顿,又很快开始收拾,声音故作平静。
 




    “吴百户……他在这做什么?”
 




    万喜细细看了会,确认道:“田娘,真是吴百户。”
 




    “和我有什么关系。”
 




    田娘低着头,手上动作忙而乱。
 




    “哎,我的绢花!你怎么把我的绢花收药箱里去了!”星展蓦地惊呼。
 




    田娘呆住,低头一看,星展原本放在榻边的浅粉绢花,正歪歪躺在药箱最上面。
 




    “对,对不住,我这就拿出来。”
 




    田娘脸上泛红,说话都开始结巴,赶紧把绢花拿出来,拍了拍还给星展。
 




    再一回头,万喜还在看吴百户。
 




    “他还在呢,冷得直转圈。”
 




    赵秀贞嘴角扬起,眼神促狭,翘着腿,漫不经心说道:“我来的时候,他就等在那了。他听说将军罚了娘子营的人,不放心想来看看,又怕打扰到人,就在外面傻等着。”
 




    田娘下意识瞥向外面浓郁的夜色,赵秀贞来的时候,天还没黑呢。
 




    外面又冷又暗,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赵秀贞挑眉:“真不去瞧瞧他?”
 




    “我……”田娘咬白了下唇,红了眼圈,艰难道:“他是个好人,我不能耽误他。”
 




    赵秀贞闻言,眉头狠狠一皱,气势汹汹就要开口。
 




    孟长盈微凉掌心按住她的腿,眼神制止。
 




    赵秀贞好险才把嘴里的话咽回去。
 




    孟长盈嗓音淡而温和,带着令人信服的宽慰力量。
 




    “吴百户心悦你,你也有意,拒绝他才是伤他的心,才是耽误他呢。”
 




    田娘眸光闪烁而犹豫,又回头看了眼夜色中来回走动的熟悉身影。
 




    “可我……我……”
 




    田娘说不出话来,赵秀贞一拍筵席又想张口,孟长盈按在她腿上的手多施了几分力。
 




    “世道凶险,战乱洪水,想必你与他曾死里逃生。何必裹足不前,此时多一日的陪伴温情,已是上天恩赐。”
 




    清润声音如脉脉溪流沁入心底,涤清所有晦涩幽微的杂念。
 




    何必呢?
 




    田娘问自己,她一时想不出答案。但她唯一知道的是,此刻她该出去见他。
 




    “副将,军师,我……我出去一趟……”
 




    赵秀贞立即摆手,生怕晚一秒她后悔似的。
 




    田娘低着头跑出去,难掩羞涩。
 




    赵秀贞欣慰,看着她欢快而不自知的雀跃背影融进夜色。
 




    “真好。”
 




    她又转头去看孟长盈,笑着咂舌:“你的话也比我管用啊。”
 




    孟长盈轻笑,同她举杯碰了下:“与君共勉。”
 




    赵秀贞扬眉而笑,姿态豪气地碰杯。
 




    “共勉,小军师。”
 




    ……
 




    星展好不容易得令能上战场,却没想到战场没上成,反而乌龟似的趴着动不得。
 




    最气人的是,她在营中时,岐州守将韩伯虎城门紧闭,任由临州兵如何挑衅,都是不战。
 




    可她受罚第二天,岐州城门就开了。
 




    她只得每日在孟长盈帐中,伸长脖子去听战场擂鼓。
 




    星展愁眉苦脸,万喜倒是逍遥自在,和田娘说说笑笑。
 




    孟长盈更是神闲气静,每日看书下棋品茶,常在炉火烘烤的温暖中昏昏欲睡,似乎万事皆不住心。
 




    “阿盈!”
 




    又是星展伸长脖子的一天,赵秀贞一身血腥寒气,突然闯入大帐。
 




    孟长盈正抱着手炉,被她惊醒:“……何事?”
 




    “还不是杨副将那个蠢材!他见郁奉礼崔元承连胜几战,屁股都坐不住了,非不听劝导一意孤行,现下步战营两队人马都入了人家陷阱,人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