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凶骂

    月台被她一连串的眼泪和怒吼惊住,愣在原地。
 




    “你……”
 




    “我什么我,我叫你走开!”
 




    星展用力一拍床榻,却牵动身上伤痕,疼得变了脸色。
 




    月台手掌微微一抖,下意识想要上前,迈了小半步却又滞住。
 




    万喜还趴着,田娘上药的动作也停住,背对两人尴尬站着。
 




    大帐中阒然无声。
 




    月台看向孟长盈,嘴唇翕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向来最沉稳有度的人,眼里尽是茫然无措,还有一丝受伤。
 




    田娘左右看看,秀气面皮泛红,捏着药膏就出去了。
 




    “我……我先出去,再找医官拿些药来。”
 




    万喜默默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良久,孟长盈开口,面无表情。
 




    “星展,我问你一句话。”
 




    在这局促气氛中,星展上头的火焰慢慢熄灭,慌乱涌上来。
 




    她不敢去看月台的反应,只慢慢低下头。
 




    “主子且问。”
 




    孟长盈唇角抿平,嗓音微微压着:“你们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我可曾用你刚才的语气呵斥过月台?”
 




    星展瓮声瓮气答:“……不曾。”
 




    “我视月台为姐姐。她即便有不是,也不该被你如此呵斥,你可明白?”
 




    孟长盈一字一顿,说得缓慢,不怒而威。
 




    月台眼底染上水色,掩饰般的眨眼,别过脸去擦了擦。
 




    主子不许她在旁侍奉。她还以为主子也同星展一样,厌烦她了。
 




    星展头越来越低,几乎要把脑袋埋进胸膛,声音更是嗫嚅。
 




    “……我明白。”
 




    “向月台道歉,下次不可再犯。”孟长盈说到这里,顿了下,不紧不慢道,“若再犯,我让庭山来管教你。”
 




    星展肩膀一抖:“知道了。”
 




    她也明白,主子和月台心疼她,不会伤她。
 




    可褚庭山不同,那是个说一不二、铁面无私的大将军,说罚就罚。
 




    星展慢慢抬头,还是不太敢看月台,眼睛只盯着她的袖口,吞吞吐吐道:“月台,是我错了,你别生气,我再也不这样了。”
 




    月台面上用力,勉强露出个温柔的笑:“我不生你的气。”
 




    话落,又是一片寂静。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是覆水难收。再多的粉饰,也难弥补伤人之语砸出来的伤痛创口。
 




    孟长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吩咐道:“月台,你先回骑兵营。”
 




    “是。”
 




    月台眼尾扫了星展一眼,见她仍垂眼不看人,便转身离去。
 




    出了大帐,外面四人正尴尬站着。
 




    崔绍郁贺并肩站着,田娘站在一边,胡狗儿站在另一边,都面有忧色。
 




    星展嗓门大,吼的那一嗓子,他们可都听见了。
 




    见月台出来,崔绍第一个迎上去,疑道:“怎么回事,星展她……”
 




    注意到月台微红的双眼,和嘴角的牵强笑意,崔绍立时住嘴,转了话头。
 




    “明日或要攻城,我正焦头烂额呢。月台姐姐快随我去,给我出出主意……”
 




    崔绍侧身挡住郁贺搭话的意图,嘴巴嘚啵嘚不停,直接将人护着带走了。
 




    郁贺懵然,反应过来后又觉得好笑。
 




    崔元承这人,上起心来怎么跟只护食的鸟似的,也不怕人笑话。
 




    田娘正在犹豫,这会该不该进去。万喜和星展的伤可还没处理完呢。
 




    帐门突然打开,孟长盈掩着大氅,被迎面而来的晚风吹得咳嗽几声。
 




    胡狗儿挪动脚步,站到风口,稍挡一挡冷风。
 




    孟长盈缓过来,轻声道:“星展无事,都是皮外伤,不必担忧,军中事忙,奉礼也先回去吧。”
 




    郁贺点头,又关怀道:“冬来天寒,快进去吧,莫受了风。”
 




    孟长盈点头,郁贺行礼后转身离去,背影消瘦。
 




    孟长盈目光移到胡狗儿面上,见他一动不动,面露询问之色。
 




    胡狗儿敛眉垂目,直直跪下:“请主子责罚。”
 




    “罚你什么?”
 




    “主子命我看好星展,她受了伤,便是我之过。我该受罚。”
 




    胡狗儿嗓音微哑,带着浓浓的懊恼颓丧气息。
 




    看样子,若孟长盈不罚他,他或许会自己罚自己。
 




    孟长盈蹙眉:“站起来。”
 




    胡狗儿闻声,立即爬起来站直,等着孟长盈的发落。
 




    “此事与你无关,”孟长盈上前两步,手掌轻飘飘落在他肩上,拍了拍,“这段时间,你仍跟着奉礼,多学多看。”
 




    胡狗儿神情茫然片刻,总是阴冷寡淡到有些瘆人的脸,忽地显出些呆滞的可爱。
 




    他张张嘴:“主子……”
 




    孟长盈收回手,唇角稍稍牵起,温言道:“去吧。”
 




    胡狗儿抿紧唇,下巴紧绷,那道白疤被风吹得殷红,颇为显眼。
 




    “是。”
 




    胡狗儿总是很听话的。
 




    不论孟长盈让他做什么,他都会做。即便再不想离开她,他也会抛掉自己的意愿,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