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杨千月将李风间埋葬在了一处梅林中,虽然现在还没到梅花开放的季节,也许这里的梅等不到再度开放了,但如果还有花开的那一日,这里必定是一片花红柳绿的景象,这样也符合李风间生前的意愿吧,他不是一直在寻找一个春暖花开的墓地吗。
这些时日城中的气温也越来越低,天宫还在继续上升,这就是高处不胜寒吗?这样下去,或许这片梅林还真有机会开花……
杨千月守候在此,一日复一日地枯等花开,滴水未进,风雨无阻,全然不知时日。直到某一夜,他恍然擡头,发现一根枝头居然结了个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他欣然笑了,对身侧冰凉的土堆说道:“风间,你看啊,这梅林居然真的要开花了,你猜猜会是红梅还是白梅?猜对了有奖励哦。”
“什么奖励?唔……我还没想好,不如你先猜吧。”
“对了,风间,我和你说过嘛,小时候我很喜欢的一首诗,哼哼,唱与你听吧: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留清气满乾坤。”
“人人只道红梅白梅,那位诗人却写墨梅,也喜欢画墨梅,他的梅不像其他文人骚客那样强调‘凌寒独自开’的高风傲骨,他所爱的,只是他笔下散发着劲秀气息的墨色梅花,尽管没有摄人心魄的耀眼色彩,这淡淡的墨痕,却也可窥见他对梅的喜爱,那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墨梅。”
他说完,盯了会儿枝桠上唯一的花苞,小小的花苞无比娇嫩,此刻正可怜地在这寒夜中颤抖,仿佛只需一阵微风它就会跌落泥土中,零落成泥散为尘。杨千月看了它一会儿,在保护它与无视它之间做选择,最终还是决定任凭它接受凉风的考验,如果不能顺利开放,那也是它的命了……
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最后,他还是不忍地在摇摇欲坠的花骨朵上上扎上了纸包。这样或许能抵挡一些四面八方的寒风。
做完这些,他又回到李风间身边,静静地坐下。
又熬过了一个夜晚,日头初生升之时,他隐约听见了柳燕的声音:“杨千月!你在哪儿?”
紧接着便是杨浅真的声音:“千月兄!你还活着就出来吧!”
“闭嘴!你这什么意思啊!有你这么找人的吗?”
“我这不是实话实话吗,千月兄他们音信杳无这么多天,那蛟宫我们也进不去了,要么是地隐那厮把人给绑了,要么就是把他们杀了,可你不相信,总说千月兄他们在这城中,怎么可能嘛,我就觉得他们还在蛟宫,与其在这里到处找他们,还不如想办法重新开啓水陆通道回蛟宫一探究竟呢。”
“你懂什么,地隐把蛟宫封了又能怎样,你觉得千月和李大哥会这样乖乖的束手就擒?据我观察,他们恐怕早就逃离那鬼地方了。”
“嘶……你这依据从何而来?”
“笨,你忘了我们刚在琼霄殿看到的那些痕迹?很明显又是那群神仙搞出来的,除了对付我们几个,那群神仙还会和谁打架?我估计千月他们上岸过后回了琼霄殿一趟,在那和某人打了起来,然后离开了那里,为什么没来找我们呢?有可能他们正在被追杀,那么他们只可能往靠近城外的地方跑,所以……我们来到这最为偏僻的地方才有可能找到他们。”
“有点道理,但是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琼霄殿一战后还活着的基础上吧,万一他俩早已身死……”
“哎呀你能不能不要总说这些晦气的话!死了难道没有血迹,没有尸体吗?”
“他们的对手可是天神啊,神把凡人挫骨扬灰轻而易举吧——”
“你!住口!给我找人去!”柳燕猛揣杨浅真一脚,杨浅真刚喊着疼走远,柳燕忽然瞥见林中那抹白色的身影,她大喊:“杨千月!”
柳燕大喜,拔腿便向他跑去,杨浅真闻讯跟上。
她欣喜地拨开乱枝来到杨千月面前,扑面而来的是一阵腐朽的气息,让她忍不住蹙眉,只见眼前人面色疲倦,眼下青黑,形容憔悴,在他消瘦的身侧还有一抔新填埋起的黄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那也就是说……这土里埋着的是——
柳燕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她张口,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杨浅真按住她颤抖的肩头,在她身侧,声音沉静:“深呼吸,镇定,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千月兄,虽然不知你们经历了什么,但看来是我们来晚了,抱歉,请你节哀,现在和我们走吧,我们还要一起活下去,找到一切的真相不是吗?”
“……现在做这些还有意义吗?无论如何我们都是要死的,与其蚍蜉撼树,不如听天由命。”
杨千月不理会那二人,转而闭上双眸,靠坐在树底。
“千月兄,你为何变成这副模样了?我们好不容易离天谴真相这般接近,你却要止步于此吗,要是不阻止天宫飞升,我们可就真没机会了,你真想这样平白无故地死去?你这样对得起李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