勖力 作品

第 6 章 1.5(第2页)

  倪少陵得知是嘉勭的鬼,来给侄女撑腰,直接把他抽屉里的钱全拿到嘉勉抽屉里去了,说真正牌桌上黄胡的、出老千的,是要一家赔三家的,“剁”他的手!

  心善的嘉勉算算她这一牌多少钱,然后只拿了哥哥一赔三的筹码,其余全还给了哥哥。

  嘉勭在学校里是最最冷酷的个性,从不招惹别人,也反感别人来麻烦他,可是家里那个顶小的妹妹,他却是时常逗趣也时常纵容,有时还叮嘱他们几个:嘉嘉长大了,你们去我家不要动不动拿她开玩笑,她其实门清得很,什么都清楚什么都明白。

  唔。眼见为实。周轸今日认同了嘉勭的话,他这个小妹妹真的长大了。

  开车的老冯问二子,去哪?“你妈妈还不晓得,你这样出来……”

  “怎么,我活着就是给人用的嘛?他叫我上东,你叫我上西?”有人没好气。

  老冯不敢多话,“我们是舍不得你呀,到时又给你爸揍一顿。”

  “死不了,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没好气的人最后满口的晦气话。

  车一路向南,蔽日浮云天,起风了,那一层阴翳,悄然间被吹豁开一个口子,愈来愈大,最后拨乌见晴。

  那人隐隐坐在匀速的光影里。

  他要老冯把车子开到了老太太那里。

  冯德音嫁给周叔元后,后者作为婿,自然好生安顿了岳母,以及冯德音那不争气的弟弟。

  岳母离周家就两条巷子的脚程,老太太早些年还一味托大摆老丈母娘的谱呢,怎么样我闺女嫁给你了不是,我是你周叔元货真价实的岳母呀。打脸的是,这栋房子从收拾出来给冯家人住到现在周轸都十七岁了,女婿周叔元没登门过一次。

  年下时节,冯德音也接老妈妈去周家过过,三回不到,老太太就识相了,能不去就不去。她得女婿的济不错,但女婿和女婿也是有区别的,旁人家的女婿是半个子,而周叔元永远只是周叔元。

  周轸才跨进门槛,门楼里小方桌上玩叶子牌的几个老头老太俱是抬头看。冯老太太骇得手里的牌都扔了,叫旁边相牌的人帮着打。

  一口一个“金乖乖”喊周轸,问她的宝贝外孙子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今天不是你哥哥结婚嘛,娶亲的队伍回来了?”

  “唔,回来了。”周轸敷衍外婆。也让她继续玩牌,别管他们。

  他们。听完,老太太才发现大孙子后面还跟着个小孙女。

  头发留得不长,人小小巧巧的,但是耐看也腼腆。“这谁家的孩子呀?”外婆问。

  “路上捡的。”周轸随口来,骗外婆,也气倪嘉勉。

  “瞎说八道。”老太太教训他老是没个正行,不然你爸爸老是不中意你的,都是有原因的。

  “锅里烧的什么,糊了?”

  “你少来,我才看过火。”大炉子上卤的腌过的牛舌,小炉子上煮着茴香豆。晚上你舅舅一家来吃晚饭。老太太自顾自分说。

  哼。周轸对他那舅舅没甚好感,吃潮的拿干的,总之,属蚂蟥的一家子,专吸人血。

  他给老太太提个醒,我妈给你的钱是想你过得好,报你的养育之恩,而不是要你省吃俭用地去接济子媳,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啧啧,老太太要来捶周轸,说真种就是真种,一点不杂种。“你和你爸爸一样的没良心。”

  “呵,老周把你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弄到菩萨面上供着,就是有良心了?”周轸这话哪怕当着舅舅的面也敢讲,这些年老太太早被气得没脾气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周叔元养出来的儿子,如何能不猖狂傲慢呢,娘舅算个什么东西,决定你位置的,是家世是能力。

  闲话半天老太太也没弄明白,周轸这个日子跑到这里来干嘛。他只说忙了半天,躲清闲来的。

  老人随他去,嘘寒问暖地都张罗过了,也就回牌桌上去了。

  而嘉勉从进门来就一直不说话,她被他强行押到这里来,恨恨的眉眼里写着,不想搭理你。

  周轸站在堂屋门口,看她蹲在廊檐下在和一只猫玩。

  她怎么这么爱这些脏兮兮的畜生呢。周轸提醒她,“它不比昨天那只,又脏又老又邋遢。”

  嘉勉蹙眉,奚落他,“脏和邋遢是一个意思。”重复病句。

  “一个意思就是强调你不要摸了。”说罢,他走过来,拿脚赶开了那只老猫,嘉勉抬头看他,他冷冷地勉强她,“你爸爸是外科医生,你怎么就一点干净洁癖的习惯没学到呢?”

  “没人规定,医生一定洁癖的。”

  “你在和我叫板是不是?”

  “实事求是呀。”

  “呀你个头!”周轸说着缓缓蹲身下来,他是端详她,端详她的水痘,“要不你怎么会出这些稀奇八怪的东西的,就是摸猫狗摸的。”

  “瞎说八道。”嘉勉鄙视他。

  “出水痘很难受嘛?不过好像没留疤嘛……”

  他挨她太近,嘉勉甚至都能看到他瞳孔的颜色。

  她撑着膝盖站起来,说要走。又有点怕,不敢回去跟婶婶交差了。她居然昏头昏脑地做了个逃兵。

  “我已经发信息给嘉勭了,他来接你。”

  咕哝一声,他的话伴随着谁五脏庙的空响。

  是倪嘉勉同学。到底是个孩子,忙活了大半天,没吃几口菜,就给周轸带到这里来。

  她微微洋相地看着他,倒是周轸,无妨地笑笑,说他也饿了。

  “吃小馄饨嘛?”眼下最快的小吃大概就是馄饨了,周轸站在门口,吆喝对面馄饨店送两碗馄饨来。

  *

  许是这样的点餐他经常,老板从食盒里端出两斗笠碗的小馄饨,热腾腾地搁在堂屋的方桌上。

  周轸钱都没给,关照老板,外婆送碗回去的时候再一起结。

  街坊生意,大家都爽快。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饥肠辘辘之下,周轸问嘉勉,你还不洗手吃,是在想什么国家大事呢?

  也没有,就是那馄饨怪香的,皮薄肉厚晶亮亮的,一看就好吃,胡椒粉化在猪油生抽的蒜花汤底里,真的很催人胃口。

  然而,耿直的嘉勉觉得吃人的嘴软,她拉不下这个脸。

  三分钟后,她还是坐下来吃了,秉着浪费粮食更可耻的原则。

  又饿又馋的食欲之下,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汤匙上的第一个馄饨,

  果然吃人嘴软来了。

  周轸问她,“好吃嘛?”

  嘉勉点头,是对这份市井美食的由衷认可。

  “好吃就行。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

  “昨天骂我什么来着?谁丑?我们家我最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