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屑

    从高专回酒店的路有两条。一条途径花园, 只需要七分钟就能走到酒店;另一条是绕道走马路,走到酒店需要二十分钟的时间。
 

    与她去高专时不同,夜幕降临, 天此刻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椿明天要值早班,早上六点就要整装到岗。
 

    即便三天前花园给她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但那毕竟是三天前的事情了,而且当时无事发生, 只是她毫无根据的第六感。
 

    为了能多休息半小时,选择穿过花园的道路, 更划得来。
 

    花园里的道路上,大约走个几十米才有一盏昏黄的路灯。
 

    光线黯淡, 树木的枝叶看起来像墨一样浓黑,这座花园里有不少树龄悠久的古树。古树根深叶茂, 枝条参差伸展盘踞, 苍劲苍翠,树的影子离远看去, 身形高耸, 宛如展开手臂张牙舞爪的怪物。
 

    偶有微风吹过,盛夏的天气, 椿竟有种刺骨的寒冷感。
 

    花园里静得可怕。
 

    自己的呼吸声,高跟鞋碰触地面的脚步声, 风吹拂树叶的窸窣声,以及让她找不到来由, 一直在她耳边吹拂的绵长吐气声“嘶”。
 

    随着恐惧加重, 椿拉紧外搭西服的衣边,快步朝花园外走。
 

    椿走了一段路,脖颈处一直冷飕飕的, 似乎有只无形的手在抚摸她的脖子。
 

    紧接着,她的脖颈产生强烈的刺痛,像是被一条有金属质感的细绳子勒住喉咙。
 

    是她的项链。
 

    椿急忙抚上脖颈,手摸了一空,勒感霎时消散,与勒感同时消失的,还有她佩戴的那条土星项链。
 

    脖颈处变得空荡荡的。
 

    她每天都会佩戴那条土星项链,今天也不例外。
 

    自从她经历去世与复活,一觉三天,人间三年,睁开眼后老公儿子和家都没有了,项链成为她唯一的慰藉,也是证明过去真实存在过的物证。
 

    即使丢掉性命,也不能丢掉项链啊。
 

    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点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弯起腰开始寻找项链。
 

    手机的光源有限,照射范围不大,外加上地面散落着很多零零散散的枝条,找起来异常得困难。
 

    椿打着手机的灯光,所站的位置仔细找了一遍,却一无所获。
 

    也许项链掉在她来时的路上了。
 

    她扩大寻找的范围,沿着道路往回走。
 

    经过一个灌木丛,倏忽间,一道刀光从灌木中一晃。
 

    椿当时凑巧弯腰,闪过这一击。
 

    灌木枝叶被一刀横切,整齐地掉落。
 

    她注意到异常,向旁边走几步。
 

    椿的右手置于胸前,紧盯着灌木,小心翼翼地等待后面的“东西”出现在她面前。
 

    是人类
 

    还是
 

    过了半晌,一个矮小的身影从灌木丛后走出。
 

    她留着粉色的短发,头微微低垂着,看不到表情。
 

    虽然她没有抬头,但椿与她毕竟都在酒店工作,每隔一两天就能见到面,椿仍然从她的身形体态能判断出眼前的人就是竹内。
 

    月光的笼罩下,竹内整个人多了些冷清的肃穆感,与平常可爱的模样大相径庭,外加上花园里惊悚阴暗的氛围,眼前的竹内让椿感到异常陌生。
 

    “竹内”椿试探性地叫了下她的名字。
 

    竹内没有任何的反应。
 

    几秒后,竹内抬起头,脸色很淡地直视着椿。
 

    椿借着月光,仔细端详面前的竹内,发现她的外貌与平常有些微不同,脸颊上有点点清晰可见的雀斑,小巧的鼻子上挂着一个笨重的黑框眼镜,眼镜片泛着光,有层层轮路,看起来厚厚的,像是高度近视的眼镜片。
 

    竹内是个很爱打扮、化妆的女生,在酒店里,椿从没见过她戴过近视眼镜,更没想过她一向光洁皮肤上长着黄色的雀斑。
 

    椿望着她,略带警惕地说,“竹内,你怎么在这里”
 

    竹内的唇抿成一条直线,没回答她,一阵夜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的声响,也顺势拂起竹内耳边的碎发。
 

    虽然竹内的形象与以往不同,但椿还是能从她起伏的胸部判断出,眼前的竹内是个有呼吸的人类,椿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或许是竹内在花园里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导致她现在的状态古怪。
 

    “我们一起回酒店吧,感觉这个花园很危险。”
 

    椿说完,走到竹内身前,欲拉起竹内的手。
 

    手还没碰触到她,一道白光贴着椿的鼻尖划过,她回过神时,额前的几根发丝齐齐掉落。
 

    如果她多走一厘米,此时的鼻子怕是已被削去一半。
 

    椿来不及后怕,竹内垂在身侧的手里握着一柄刀锋锋利的长刀,轻盈地抬起手腕,长刀再次朝椿砍去。
 

    刀的长度将近一人高,椿边向后躲,边思考着竹内看起来矮小、瘦弱,是怎么把长刀挥舞地熟练自如的。
 

    竹内在酒店的形象一直是软软的萌妹,忽然颠覆印象,拿着长刀砍人,任谁看到都会大受震撼。
 

    椿掏出防身用的药瓶喷雾,刚掀开瓶盖,刀便朝她横着挥了过来,瓶子被刀砍碎,椿的身体也失去平衡,屁股跌坐在草地上。
 

    竹内被月光笼罩,手倒扣住刀柄,将刀尖戳进地面里,睨视着坐在地面上的椿,眼神冰冷又病态,像是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
 

    椿用手撑着地面,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要杀我”
 

    竹内怪笑了几声,而后蹲下身,双手叠放在膝上,一瞬不瞬地看着椿,问道,“你喜欢这个花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