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满囤还没从赵云霞突然离世的事实中反应过来,他此时浑浑沌沌,根本不知道赵云霞为何选择自尽。直到赵老娘过来撕扯他,被纪满川拉开,他才有些清醒过来,才知道赵云霞死前发生了什么。
什么造纸配方,什么五十两,这就是娃他娘想不开的原因?
从县里回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自责,他以为娃他娘想不开,是因为自己久久不去接她导致的。
原来,竟是如此!可是五十两抵得上一条命吗?
纪满囤和其他西北汉子一样,是个情感内敛的人。一直以来,他都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不会说什么‘娃他娘,我想你咧’之类的话。即使现在,他轻轻掀开草席一角,看着赵云霞没有血色的尸身,他依旧是一滴泪都没有落。
他说不出,现在的心里是痛苦还是悲伤,他只觉得心口像是被狼啃了,丢了一块似的,很茫然,很无措。
赵老娘哭喊着指责他冷血,说他不是人,他不知如何反驳。
他只知道,活生生的娃他娘没了,以后他就没有婆娘,娃娃也没有娘了,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想,这个事,赵家有错,他也有过。要是他早些去接赵云霞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要是先前他拦着赵云霞不回娘家,或许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是如今这个局面已经无法挽回。
纪满囤混混沌沌,面对赵老娘哭闹让他赔命,让他赔银子,他不知如何是好,似乎他的脑子根本转过不来。
造纸……配方.......可是,人死为大……几十年的夫妻情份.......看在三个娃娃的份上........
纪满囤看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几个孩子,断断续续地思考着,最后还是缓缓地从屋里取了五十两银子给赵老娘。
“这钱给你!娃他娘是你赵家的孝女,一辈子都在帮着娘家,希望娘家过得好。如今她走咧,这最后一次帮娘家的钱,我帮她出,也算是成全她这一辈子的最大心愿。从今以后,赵家和纪家永世不相往来!”
.....
赵老娘揣着钱走了,赵云霞也下葬了。
可是这个年纪去世的人,又是这么个特殊的死法,儿女还都没有成家,按规矩是没办法操办白事的,就只能简单的挖墓、下葬、埋土、立碑,连唢呐都没有,显得潦草又凄凉。
赵云霞的死对纪满囤一家的打击格外的大,尤其纪永菲,她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两只眼睛熬的像跌进了深井,吓得杨氏又是拜菩萨,又是叫魂请阴阳。
其实,赵云霞的死对于纪永菲来说,有悲伤和痛苦,还有深深的内疚和自责,毕竟她娘这次回娘家是因为她的亲事而起,所以她不知道该如何原谅自己。
她对她娘的感情很矛盾,也很复杂。小时候她觉得她娘说啥都是对的,她娘也最疼她,她是她娘最得力的小帮手。她娘做饭,她烧火,她娘洗衣,她撒灰。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她娘的人在牛家庄,但心思却一直在赵家庄。
她相信,如果可以,她娘肯定愿意牺牲他们一家来给她外奶家换取幸福。对此,她是不喜的,甚至是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