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湖面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样,还没等得及她顾影自怜,那水中巴巴托斯的投影就在一阵涟漪中扭曲,消失不见。
她看到了一段奇异的场景,交织着,对立着,就像光与暗,天堂与地狱的对比图那样。
左边是一个男人站在一处露天的巨大会场,他站在高台之上,伸出右手食指,向前方遥指,在他的周围和画面的其他位置都挤满了听众,他们就像聆听一位圣徒先知的教诲般,面带狂热的簇拥着仿佛正在演讲的男人。
会场上人山人海,无数绣刻着金色的纹章的火红旗帜迎风招展,光是看着这幅画面,巴巴托斯仿佛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火热,响应的、狂热的、兴奋的呐喊就像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恢弘,盛大,连记忆中经历过最为热烈激昂的场面:
艾尔的胜利大巡游车驾在玛格丽塔被请愿团所拦,大教首亲自为他呈递王冠,披上白袍时人民的欢呼,都远不如这幅画面所带给她的感受。
他的脸和巴巴托斯记忆中的某人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像是正在演讲的男人五官刚毅,眸子中仿佛永远燃烧着一团不会熄灭的躁动火焰,光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清楚的意识到:
他是一团烈火,是正在燃烧,并且将持续燃烧直至最后一刻的烈火。
而右侧的画面则是一个黑暗和阴雨之中,一处战场的遗址上,一名穿着简易盔甲的武士,正持握着长剑,踩在由尸体和残肢堆积成的山坡上,向着前方滚滚而来的黑暗、敌人迎去;
阴云、血雾,在黑暗笼罩着翻腾着扭曲身形在他的面前四散退去,但黑暗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一般,在现在,在他已经经历了的过去,在远眺可及的未来依然蛰伏,等待,阻碍着他的前进。
他的五官依然和巴巴托斯记忆中绝对不会遗忘的那人如此的相似,只是冷峻,只是严寒,像一块不会融化的坚冰,一块已经接受了无数次的锤锻,不可腐蚀,不可扭曲,不可动摇的钢铁。
两人都有着和艾尔几乎一模一样的面貌。
但巴巴托斯心里很清楚————
不管是如火焰般炽烈的领袖,还是那寒铁般的战士,都不是她的父亲,或者,至少不是她记忆中的父亲。
记忆中的父亲,就像这两幅画所呈现出来的主角互相融合后妥协的存在,他的热情不及烈火,他的坚毅不比钢铁,他比之两位都要显得“柔弱”,更加温和,也更加亲切......
巴巴托斯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让她感到害怕的可能。
她站了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不再去看水中的画面。
而那幻象也适时消散,化作阵阵涟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般。
就在这时,一声鹰啼从天空响起。
一只有着金蓝尾羽的苍鹰从苍穹之上飞过。
风骤然加剧!
水面不断翻腾着,似乎有什么巨物正在搅动湖泊。
在那一个瞬间,巴巴托斯看见有什么巨大的黑影正在水中快速地游动!
她感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
“父亲!”
羊女下意识地唤了一声艾尔。
垂钓者将鱼竿重新插入泥土中,伸手一把将巴巴托斯拉了回来,两人站在一起,他将惊慌失措的小羊女护在怀中。
湖心岛此时陷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四团巨大的,像是鱼,又像是其他什么更可怕的东西,黑影,正在水中快速的游动着,围绕着湖心岛,似乎已经察觉到了其上有着试图诱捕它们的人存在。
湖水被卷动起波涛,不时涌上湖心岛,侵蚀着这里的土地。
冰凉的湖水似乎预示着危险的到来,仿佛那水中的黑影巨兽下一刻就会从湖泊中扑出!将岸上的垂钓者拖入那只有无底阴寒的深渊之中,将他们分食,吞噬。
巴巴托斯靠在垂钓者的怀中,仰起头看着他的脸。
经过之前的幻象,她已经产生了怀疑。
对这一切。
垂钓者并没有在意羊女的目光,他的注意力此刻完全专注于湖水之下,那四团巨大的黑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