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岚的表情有点难看。
旋即她苦笑了一声：
“好吧，是我用词不谨慎。”
“在木精灵的历史上，确实有过很多比泰拉斯特更糟糕的统治者，但，他一定是其中最疯狂的那一个！”
马修平和的说：
“他未必是真的疯狂。”
“你在监狱的那些日子里，他特意托人给我捎口信，跟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
“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说到做到了。”
艾岚微微一怔，然后有些不情愿的说道：
“除了软禁之外，他的确没有对我做什么。”
“我只是有些恐惧。”
“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屠夫，直觉告诉我，他不可能如愿以偿的。”
“这违反了最基本的常识！”
精灵法师说的言之凿凿。
但语气却十分酥软。
马修估计连她自己也没有多少自信了。
也是。
以泰拉斯特展现出来的可怕实力，的确是会让普通的传奇都会绝望的。
更遑论艾岚目前还没有进入传奇。
见对方仍然心有芥蒂，马修好心的劝解道：
“有些时候我们能决定的东西很少，只能跟随命运的浪潮随波逐流。”
“除了精灵的身份之外，你同时也是一名法师。”
“如果可以不那么执着于眼前的话，或许能收获另外一番风景。”
艾岚显然听懂了马修的规劝。
她迟疑着咬了咬嘴唇，然后无奈笑道：
“你放心吧，我不会在今天公然反对泰拉斯特的。”
“已经死了太多的精灵，流了太多的血，我不想因为自己的鼓动而导致更多无辜的精灵丧生。”
“即便是要对抗泰拉斯特，我也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完成。”
马修感觉到了对方与其中的一丝异样：
“你打算晋升传奇了？”
他知道艾岚在20级卡了很久，作为非纯血至高天的她早就拥有了晋升传奇的本钱，只不过是在积累更雄厚的资本。
如今为了泰拉斯特的事情强行晋升，似乎显得不太明智。
更何况普通的传奇法师在面对泰拉斯特这个级别的强者的时候最多只能做到逃跑。
甚至有可能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马修还想再劝说一下。
但艾岚的眼神无比坚定，他便也放弃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传奇之路。
说不定泰拉斯特就是艾岚命中注定的契机。
“我的父亲是森林半神，他是南方三大森林的守护者——
翠玉苍庭；
落叶之庭；
还有永歌森林。
这三座森林中布满了他的足迹。
我继承了他的遗志与力量，理应承担起三大森林的守护之职。
我明白。
我的力量不足以挑战泰拉斯特。
但我能预感到。
在不久的将来。
这些树林会因为泰拉斯特的激进举动遭遇一场可怕的反噬。
你能聆听到树木间说的悄悄话吗。
自然意志已经对泰拉斯特的所作所为感到深恶痛绝了。
我必须为随时可能爆发的灾难做好准备……”
马修静静地点了点头。
从这个角度出发，艾岚想要晋升传奇的心也可以理解。
马修开了个隐形法球，二人并肩行走在废墟之上。
因为刚巧聊到了艾岚的身世。
马修忽然八卦地问了一句：
“我听说，你的母亲似乎和月光女神阿西娅有关？”
很早之前马修就知道。
艾岚的父亲是以雄鹿身份行走人间的森林半神；
但关于她的母亲的身份却众说纷纭。
马修其实心里一直很好奇，直到今天才有机会问出来。
问完之后他心里有点忐忑，觉得自己还是太冒昧了。
不过艾岚的态度倒很坦率：
“是的，传言不假，我的母亲的确是月光女神阿西娅在人间的一具化身。”
“但我对她没什么感情——至少远不如我和父亲的感情那么深厚。”
“对于阿西娅女士来说，我只不过是祂在一场短暂刺激的游戏之后意外诞生的副产品罢了，对于天伦宫的神明来说，这再正常也不过。”
“我只是在小的时候从我的父亲口中听说过母亲的存在，但我几乎从未见过祂，或许在我出生后短暂的见过一面，但我已经不记得了……”
艾岚的语气相当淡漠。
马修咳嗽了一声：
“是这样吗？我本来是想告诉你，自从血月打击事件以后，阿西娅的月胧林地就到了我的手上。”
“我利用月胧林地建立了一座法术公会，公会里有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有法师，也有一些其他职业的顶级人才。”
“我是想邀请你加入我的公会，但因为月胧林地的特殊性，我不知道合不合适。”
对于马修而言。
精灵法师艾岚一直在自己的邀请名单上。
唯一的尴尬点就在于阿西娅了。
不过艾岚看上去并不介意此事。
她只是疑惑的问了一句：
“什么是法术公会？”
马修想了想：
“过两天我带你去看看？”
艾岚缓缓点头。
她看上去并不介意月胧林地和阿西娅的关系。
马修松了一口气。
艾岚加入公会的话，估计要不了多久，公会又添一名传奇悍将！
作为会长的马修自然是有收益的。
至于公会精灵西西。
考虑到对方只是阿西娅的一个残存意识，应该是能和艾岚和平共处的吧？
马修忽然很期待艾岚和西西碰面时会说些什么了！
而就在马修为艾岚粗略的介绍法术公会的时候。
神木之谷的谷口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
这次的骚动比先前那群穿着百花服的年轻精灵引起的轰动还要更大些。
二人轻盈的高飞。
马修一眼就在一群精灵里看到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女子。
“贝安娜？”
马修满眼意外。
他知道贝安娜大概率会参加今天这个仪式，但他以为对方的身份会和自己一样只是个旁观者。
可没想到此时的贝安娜却和那群穿着百花服的年轻精灵走到了一起！
更让人意外的是。
那群精灵似乎有意无意的将贝安娜簇拥在人群的中心。
她穿着极具精灵传统风格的古老服饰。
经过艾岚的提醒。
马修才知道贝安娜身上穿的是古代精灵圣女的衣服！
那是一种很别致的长裙。
裙子的上半身很紧，将贝安娜的傲人身材衬得一览无余。
贝安娜的资本在人类之中也算得上雄厚。
而在向来贫瘠的精灵里更是鹤立鸡群。
因此她一现身，就吸引了各种意义不明的目光，但大多数目光之中都包含着不加掩饰的仇恨！
“那个孩子是你的朋友吗？”
“她恐怕要被泰拉斯特利用了！”
艾岚面带担忧地说道：
“看到其他人的眼神没有？”
“他们不敢仇视泰拉斯特，只敢仇视与之相关的人。”
马修并不担心。
一方面，他知道贝安娜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用勇气抓住命运赐予的机会往上爬，自然也会清楚这个过程中会面临怎样的风险；
另一方面，马修也认为泰拉斯特对今天的仪式一定是做好了周全的准备的。
至少今天。
无论精灵们投向她的目光是如何的仇视。
她大概率都是安然无恙的。
果不其然。
在进入神木之谷的废墟地带后。
簇拥着贝安娜的年轻人们就忽然散开了，只留下少女一人独自站立在一根断裂的石柱之下。
众人这才看到。
贝安娜怀里抱着一只沉重的石盆，盆里放着七八种花枝、十几种水果、还有一片片的叶子以及叶子上蠕动的青虫。
与此同时。
她的背后还背着一根并不起眼的竹棍。
“那是泰拉斯特的竹棍。”
艾岚的表情也有些惊讶：
“她怀里抱着的是精灵圣女在举行最高规格祭祀时才会用到的石盆，这是一种继承自巨魔时代的习俗。”
“光那个石盆就有几十斤重，里面还放了些水和花果……”
马修也注意到。
贝安娜抱着那个石盆的姿态并不是很自然，时不时有胸口前倾的迹象，估计也是蛮吃力的。
但她的表情却始终很淡然。
有一种很神圣的美感。
马修细品了一下，确认少女身上至少加持了三个以上的魅力相关法术。
如果你盯着她看久了。
甚至还会眼花出现幻觉，仿佛自己看到了一团行走的圣光。
在众神尚未崛起的年代。
这些都是根基未稳的小神常用的手段。
贝安娜站在那群即将被放逐的精灵老者面前，她并没有慷慨激昂的陈词，只是像一座雕像一样站在那里。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气氛肃穆异常。
正午刚过。
贝安娜终于有了动静。
她抱着石盆缓缓转身，然后绕着废墟旁的小路，朝着山上走去！
“此为荣光之路，诸位请随我来。”
她的口齿清晰，声音清脆不失庄严，给人一种很清爽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
这句话是贝安娜用精灵语说出来的！
随着贝安娜的身影逐渐往山上走去。
那群被放逐者竟也相继迈开脚步。
他们一个接一个排成长龙，顺着山间小路拾级而上。
贝安娜带着他们登上山顶，又从另外一条小路盘旋而下。
因为队伍拉的很长。
上山的人和下山的人会彼此这两条不同的螺旋小路上相互望见。
有的人刚刚上山。
有的却已经快走到山脚了。
出于好奇和一些其他的悸动，马修和艾岚也混入到了队伍之中。
山路两旁遍布香樟树和山毛榉。
山顶附近还生长着一些生命力顽强的幽谷百合。
清风吹来，带走了众人脸上的燥热。
沐浴着这股奇异的芬芳与凉气。
所有精灵的内心都变得平静了许多。
而在行进之间。
马修能听到队伍前头传来的歌声。
艾岚解释说：
“这是用来歌唱精灵之神的赞美诗，通常也只有圣女才有资格在特定的场合歌唱。”
“泰拉斯特的荣光之路并非凭空杜撰，而是有依据的。”
“据说在远古时代，为了躲避一场空前绝后的灾难，精灵之神打造了秘光丛林这一避难所，但避难所的容积有限，并不是所有的精灵都能进入其中。”
“在当时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有资格被选中进入避难所。”
“即便是这些人，在进入避难所之前，也必须进行一个名为荣光之路的仪式，大概就是像现在这样——不断的绕着神木之谷漫步行走，由精灵圣女高唱圣歌，其余的人在心底默默的赞美……”
到了这一步。
马修终于可以确定。
泰拉斯特是打算“复活”精灵之神！
艾岚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可从她的反应来看，她似乎陷入了纠结之中。
这说明她也清楚。
如果泰拉斯特能够成功登神的话，木精灵族群的命运的确有可能迎来巨大的转机！
“只是为什么他要选一个人类作为精灵的圣女？”
马修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精灵老头那张沉默寡言的面孔来。
一圈走完。
大约花了半个多小时。
但贝安娜却并未歇息。
她继续抱着石盆沿着原先的路往山上走。
精灵们顺次跟上。
更微妙的是。
这一次居然有其他围观者也陆陆续续的跟了上去。
他们低头沉默不语。
仿佛正在进行一场漫长而虔诚的祷告。
马修能感受到现场氛围的感染力。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不能单纯的用从众心理来解疑。
这座山谷、贝安娜高唱的圣歌、还有那些穿着百花服的年轻人以及他们走过的荣光之路。
这一切形成了一个足以动摇围观者心神的仪式场！
第二圈路马修没有跟着走。
他在神庙废墟附近静静的等待着。
不到半个小时。
贝安娜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马修的视野里。
不过这一次。
她没有继续上山，而是弯腰将石盆放在了地上，自己则是缓缓地退到了废墟中央的一间石屋里。
马修心中一动，好奇的跟了过去。
却见石屋只有贝安娜一个人。
“泰拉斯特不在这里？”
马修有些意外。
他略作思考，觉得现在不是和贝安娜沟通的好时机，便打算抽身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
对方主动朝着隐形法球的方向看了过来。
或许是因为走的有些吃力了。
少女的脸上微微发红，白皙的皮肤上沁着几滴珍珠似的汗珠。
她声音轻柔地问：
“马修？”
“是你吧？”
“我刚刚感觉到你一直在我后面跟着，是想干什么坏事吗？”
马修现身解释说：
“我只是出于好奇……”
“好奇就能尾行我吗？”
贝安娜有些刁蛮的打断了马修的话。
马修一脸意外的看着对方。
少女扑哧一笑：
“跟你开个玩笑呢，刚刚可累坏我了。”
“一会儿还要走三趟，呼呼，我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我成为了精灵圣女，是不是很意外？”
马修点了点头。
贝安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老师不让我把这件事情提前告诉你。”
“直到今天早上，他才跟我说，如果有机会遇见你的话，让我问你一件事。”
马修问道：
“什么事？”
贝安娜满怀期待地说：
“如果精灵之神复活，并且组建了一个教会的话，你愿意当这个教会的牧首吗？”
“或者换个词……”
“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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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