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民夫,他们都曾目睹其他人的惨状。他们迫不得已,被朝廷征召至此,为了开河每日累死累活。
他们不敢反抗朝廷,他们只希望自己的退让,能够求得一线生机。
反正,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但民夫的性命,在朝廷,在杨广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这昏君实在太可恨了,恐怕在他眼中,天下百姓只是一个数字。
如果只有一个人,这些民夫当然不敢造反,他们甚至连反抗都不反抗,生怕自己的选择,会为家人招来灭顶之灾。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所有人义愤填膺,他们愤怒无比的表明自己的态度,他们想要活下去,他们想要求得一线生机。
既然朝廷不愿放过他们,那他们也只能殊死一搏,以求活路。
“拼了,反正都是一死,总好过这样窝囊的死去!”
有人大声呼喊,他们的情绪已经被完全引动,他们不愿意坐以待毙了。
此刻,已经不需要其他人引导了,在愤怒情绪引动下的民夫,他们直接挣扎起身,不管身上如何疲惫,就向外而去。
可以说,在这难以延续的情绪裹挟之下,他们的身体被肾上腺素充斥着,他们想要杀光那些朝廷士卒,他们要报仇雪恨。
一开始,这只是一个营寨。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胆子,他们觉得自己还可以忍受,他们只想要活着。
但是,当他们听到外面的呼喊,那些民夫声音高亢,他们朝着兵马驻扎之地杀去,情绪被瞬间引动了。
越来越多人加入其中,有时候他们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可他们有所行动,他们加入了乱军之中。
这时候,民夫已经不是民夫了,他们是乱军,他们犹如潮水一般,向着兵马驻扎之地杀去,拿着旗杆木棍农具之类的兵器。
恐惧被愤怒所抵消。
“杀光这些昏君走狗,让他们付出代价!”
“昏君视我们如草芥,既然他们不想让我们活,那我们就杀了他们。”
“如果非要死,倒不是和他们拼了,难道你们甘心被埋在河道里吗……”
每个人都大声喊着,当这些声音杂糅在一起,便是惊天动地,震撼天下。
——
杨广为了镇压民夫,为了保证开河的进度,在此处留下了数万大军。
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叛乱之事,但一切还在可控制范围内,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
那些乱军,也都被朝廷精锐镇压。
但是,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因为这些天的强压之下,民夫心中的积怨已经到了极限,他们不得不爆发。
当所有人,都走上了这条道路,仅凭朝廷留在此处的兵马,已经不足以稳定局势。
大帐之中。
这是杨广最新任命的开河总管,正在大肆欺凌掳来的良家妇女。
他和麻叔谋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吃人的爱好。但其他欺压百姓,强抢民女的事情,却一个都没有少干。
如果说,杨广仍旧留下裴仁基,在此主持大局,就算开河仍旧会遇见其他问题,却不至于民怨沸腾。
并且,裴仁基并非等闲之辈,他是一员大将,有他统领大军,哪怕发生叛乱,也能第一时间镇压。
但裴仁基不在,这位新开河总管,并没有太多准备。甚至于,他并没有考虑过如果民夫作乱,他应该怎么办。
这些民夫,怎么可能有胆子造反?
就算他们真的反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他手下有数万大军,抬手间就能镇压这些乌合之众。
然而就在此刻,大帐之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响动,瞬间吸引了新开河总管吴堂的注意,他皱起眉头,面露不善之色。
是谁胆敢打搅他的雅兴,当真是自寻死路。
吴堂乃是杨广新提拔起来的大臣,他的成长经历,和宇文化及有些类似。
但不同的,则是吴堂真的只会阿谀奉承,却没有宇文化及的能力。
不可否认,宇文化及确实是一个奸臣,他擅长阿谀奉承,曲意逢迎,并且经常给杨广出谋划策。
但宇文化及绝非等闲之辈,他的能力,也是十分出色的。并且他还有个天赋异禀,神威盖世的儿子宇文成都。
在开河之事上,吴堂的权力极大,有生杀予夺之权,只要不影响工程效率,不管他做什么,都无关紧要。
然而,正当吴堂想着,要如何处置打扰他雅兴的人时,便是一名士卒,匆忙的跑了进来,急切喊道:
“总管,但是不好了,那些民夫全都反了,他们杀过来了,大军要挡不住了。”
此言一出,吴堂顿时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他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个消息。
在此之前,他根本没有考虑过民夫作乱的情况,在他看来,这些贱民怎么可能有胆子挑战朝廷威严,自寻死路?
难
道他们不该逆来顺受,接受自己的命运吗?
但士卒已经前来禀报,这自然不可能是假消息,那他现在该怎么办?
吴堂脸色微微发白,他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他又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怎么知道该如何应对?
等他反应过来,便是深吸一口气,略显急切的说道:
“怎么会这样,快调遣兵马,将乱军镇压下去,他们竟敢作乱,当真是自寻死路。”
可前方士卒,听得吴堂之言,也是愣了一下,他连忙补充道:
“总管,兵马已经前往拦截乱军,可乱军来势汹汹,他们人多势众,又突然动手,将士们已经要抵挡不住了。”
“什么?”
吴堂再度震惊,瞠目结舌,他方才只觉得灵光一闪,想要彰显出大将气度,可士卒却告诉他,兵马早就顶不住了?
“快撤,快护卫本总管杀出去!”
这时候,吴堂终于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他知道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如果大军都挡不住乱军,那他留下便是死路一条。
此刻,唯一的选择就是快撤。
吴堂当然不想死在这里,他还想要享受人生。
他顾不上大帐之中的女子,连铠甲也顾不上穿,简单披上衣裳就往外而去,事不宜迟,还是尽快逃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