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太子殿下不愿意离开东宫?
就像是犯罪分子,他们愿意离开自己的老巢吗?
李贤的那些搞事的原材料都已经在东宫的库房堆放的满满当当,怎么可能临时搬到大明宫呢?
这样一来,一点都不方便哎。
他又不能直接在东宫埋个炸药包什么的,等到帝后回来再引爆。
不能。
绝无可能。
太子殿下的本事可没有这么大。
一般般吧!
“启禀殿下,新罗国主请求大唐,可以准许他们遣史求和,太子殿下认为,当如何处置?”自从李敬玄被李治抓了去洛阳,侍中郝处俊整个人一个激灵就支棱了起来!
这不正是我郝处俊展露天才的绝佳机会吗?
几位太子宾客当中,刘仁轨虽然资历最大,排位也在最前面,可谁人都知,若论做事,那还是基本都是由郝侍中说了算的。
别看太子只是监国,但是,这个监国可是要真的执掌大权,处理朝务的。
那么,辅佐太子不就是权臣的一种吗?
一听到新罗的名号,李贤的头就是一阵疼。
啧啧……
怎么又是这一群反复其实的东西?
从古到今,这个特性好像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管,可不可以?
要说,这新罗也算是令大唐头疼的一号惹祸精了。
作为三韩半岛的一部分,新罗是和原来的百济国接壤,而在唐初的数次战争之后,高句丽和百济先后被大唐降服。
改设了大都督府。
但是,毕竟,中原朝廷对于三韩半岛的统治一直都没有连续下去,以至于虽然短暂的恢复了建制,可还是难以平稳安定的把建制给维持下去。
不管是小打小闹,还是大打大闹,总是时有发生。
这三韩半岛之人,心态之扭曲难以理解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如若中原朝廷想要吞并他们,他们就激烈反抗。
可若是他们自己的安全受到一丁点的威胁,比如,他们的千年好邻居本本来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往往是无法独立应对的。
那么,怎么办?
当然是要披麻戴孝冲向中原大国,各种苦苦哀求老大哥搭救一把。
搭救当然是可以搭救的,一方面呢,虽然三韩的这几个分裂的小朝廷,他们总是各自为战,但是,总体上来说,他们还是以中原王朝的附属国的身份存在的。
那么,就算是为了面子,自己的小弟被邻居欺负,做大哥的也得出手啊!
可大哥出手了,他们这几位小弟的反应就真的不太尽如人意。
三韩半岛的这些人总是用实践证明,他们就是一款最正宗的帮我做事可以,想要我偿还就没门的人设。
自从白江口之战后,大唐渐渐的把高句丽和百济的属地都划到了自己的旗下。
半岛之中,唯有距离大唐最为遥远的新罗,没有被收罗。可后来,惹事的也同样是这个新罗。
在收归了高句丽和百济之后,大唐也按照中土的管理模式,设立了大都督府。
而熊津都督府就是其中之一,此地便是原来的百济境内,就在李贤做太子的前一年,也就是咸亨五年,新罗便闲来无事企图吞并熊津都督府,还挑唆高句丽的遗民作乱。
所作所为,殊为可恨。
按说,以新罗的实力,绝对不足以吞并百济故地,况且,此地还有许多唐军驻守。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总之就是闲不住,要搞事。
当然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三韩半岛是个火药桶,容易出争端,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尤其是历史上,此地虽然总面积并不算大,但是,却依然界限严明的划分为了三个朝廷,但是呢,这三个朝廷还是长期在一块地界上存在。
只要他们还是这样一种格局,那么,分分合合,合合分分就是一种常态。
到了最后,不过就还是要看三者之中,谁的势力在短时间内有了迅猛的发展,可以把其他两个地方彻底吞并,那么,这块地方也就是算是彻底消停了。
除此以外,外部的势力是很难把他们彻底降服的。
现在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从三韩来讲,他们本身的抗击打能力就不是很强,只要是隔壁一发狠,它们就会立即扑倒。
他们的地理
位置又是极其优越的,背靠中原大国,只要有难,立刻就往西部转移。
你还能如何?
你还能任由它被侵占?
你总是要帮忙的。
可是,等你劳心劳力的帮助他们赶跑了坏邻居吧,他们不但不思感谢,反而又敲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对于强盛的大唐来说,当然不会纵容他们踩到自己的头上,反击是必然的。
咸亨五年,大唐就派遣了老将刘仁轨,担任鸡林道大总管,东征新罗,结局似乎是注定的。
很快,唐军就攻克了新罗重镇七重城,这之后,新罗国主金敬信便立刻又开始不停向大唐赔罪。
声称要永世为臣,绝对不再与大唐为敌云云。
这种人,有意思吗?
这些话,若是化作实际行动,不是更好吗?若是被攻打之前就老老实实的践行这些承诺,还会有今日之事吗?
本来大唐留着新罗,也算是给他们一点面子,结果,某些人还给脸不要脸。
自己折腾也就罢了,还要闯入大唐已经设立的大都督府里一通搅合。要么就是看轻了大唐,要么就是太高看了自己。
二者啊,必居其一!
像是这样的苦苦哀求,在咸亨五年以后,新罗国主已经接二连三的表演过好几次。
天皇李治的意思,自然是绝对不接受了!
若是他接受了,也就不必再继续求和了。
不过,这一次,郝处俊竟然又提起了这件事,就让李贤感觉,他似乎是别有用心。
“此事,圣人不是早就已经又决断了吗?”
“照原来一样,不准就可以了!”
“还是郝侍中觉得,我们应该接受金敬信的求和,准许他互惠通商?”
“遣使来唐?”
和只喜欢夸夸其谈的王勃不同,裴炎还是有一定头脑的,同时,也留心朝堂政治。
他这位宰相提拔的还算是名副其实。
郝处俊一开篇,裴炎就顶了上去。
不得不说,这一次他的表态倒是非常的及时。
别以为谁都不清楚你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就是巴望着天皇不在就像忽悠着太子答应新罗的要求吗?
糟老头子,贼心眼子多得很!
李贤也不表态,而是盯着郝处俊,神色还是很自如的。
郝处俊一看这阵势,立刻察觉到,或许,李贤的态度也没有什么改变,便立刻改了口。
“子隆,你不要污蔑好不好?”
“老夫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
“老夫只是本着和太子殿下开诚布公的为人臣的原则,所有的重要朝务,桩桩件件都要禀报殿下罢了。”
“殿下英武有为,自然不会答应新罗的无理要求!”
“他们这些宵小之辈,就是要狠狠教训才行!”一转眼,郝侍中就变身成为了咬牙切齿的正义之士。
太假了!
真的。
假的要死,太子李贤评价,赶不上我。
“是啊!”
“既然几位都在场,我也表个态,我做监国,一切都要遵从圣人的做法。”
“圣人对新罗国主恨之入骨,照我看,这一两年间是绝对不会准许他们入朝进贡的。”
“遣使的事,就算了吧。”
李贤一边说,一边从座上走下来,在大臣们身边缓缓踱步。
“许公,修建嘉陵江堤坝的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在几位大臣当中,李贤随意抽取到了户部尚书许圉师,老许登时就愣了。
“禀殿下,老臣正在尽力筹措,目前已经拨给阎宗义一部分了。”
工部尚书阎宗义:这都是啥时候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了,因为根本就没有这笔钱。
许圉师刚刚撒完了谎,立刻就给了阎宗义一眼。
小子!
你的嘴巴给我老实点!
若是敢乱说话,看我还给不给你钱!
时间过去了一刻,一向骨鲠的阎宗义,竟然没有反驳许圉师,老许终于放下了心。
不错,不错,关键时刻,他还是知道要顾念同侪之情的。
这就对了嘛,互相打好配合,这样才都好办事嘛。
“许公,你什么时候给我钱了?”
“我怎么不知道?”
“原来,你一直都有钱啊!那正好了,就现在给我吧!”
呵呵……
呵呵呵……
阎尚书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正直啊!
过于正直了……
许圉师:两眼一黑,且无法搭救的样子。
…………
“裴令,你刚才暗示的,是不是郝侍中是故意提起这件事的?”
“他难道想害我?”
一边是许圉师,一边是裴炎,老实说,现在的李贤还真的更信任裴炎这一款反复横跳的货。
由于提问来的过于突然,就连一向厚脸皮的裴炎都惊了一下。
“也不能算是害,只是,郝处俊他是在掂量殿下。”
“掂量?”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用词十分有趣,李贤很感兴趣。
这件事,说来话可就太长了,反正现在李敬玄也滚去了洛阳,这个东宫又再次恢复了几乎是裴炎一个人说了算的境况。
群臣也都散去了,裴炎也就无所畏惧了,干脆凑上前来,明示道:“郝处俊这是在用殿下和孝敬皇帝相比。”
孝敬皇帝?
李弘?
这个已经入土的人,怎么又给拉出来了?
李贤的疑问,都有裴炎一一解答。
“殿下有所不知,孝敬皇帝生前,就是以仁厚孝顺出名,为人也心肠很软,喜欢照顾人。”
“同样的问题,若是放在孝敬皇帝那里,说不定,他心一软,也就准了。”
“可太子殿下是谁?”
“这个郝处俊,他不过是以旧眼光看人,他哪里见到过太子殿下在战场上的风姿?”
“他什么都没有看到过!”
“他也不了解太子殿下的真面目,他不过是坐在家里,自行想象而已。”
“可笑的他,竟然还以为,太子殿下和孝敬皇帝一样,可以饶恕新罗国主,甚至还去帮新罗国主和圣人求情。”
“可笑!”
“实在是太可笑了!”
裴炎说的口沫横飞,情绪激动已经达到了顶点,他终于找到了埋汰同僚的机会,当然要狠狠的抓住。
况且,这一次,裴侍郎也不算是故意拉踩郝处俊,同事多年,他对郝处俊的性情还是比较了解的。
你要说他忠心耿耿吧,那也确实是的,可你要说他一点私信没有吧,那也绝对属于是吹得太大了。
当你表现的比较弱势的时候,好说话的时候,他就会突然飘起来,做出一些你根本就无法想到的事情。
就比如今天。
“郝侍中这样卖力为新罗说情,该不会是在新罗有什么大生意吧!”
“那倒不至于,据臣所知,并没有这样的事情。”裴炎连连摆手,倒还算是有良心。
“太子殿下误会了,臣说的不是这个意思,郝处俊位高权重,人也很老了,做官做得太长了,未免有些自视甚高的毛病,说句实话,大唐和新罗也不可能一直这样僵持下去,最后肯定也会和好的,毕竟新罗与大唐距离极近,彼此之间的联系也比较紧密,既然这一点无法改变,那么,过一段时间,相信圣人也不会再执拗下去,必定会心思回转的。”
“郝处俊他就是认定了这一点,所以才想到太子殿下这里来试探的。”
“这就是一种权臣的傲慢,若是现在在这里的是圣人,臣敢保证,郝处俊绝对不敢说这样的话,他不过是想压太子殿下一头罢了。”
李贤摸了摸发髻,浑身不舒服,郝老头子到底是什么兴趣爱好,怎么会这样异于常人的爱好?
他该不会是性向有问题吧!
裴炎拉踩够了,就开始盯着李贤瞧,那种眼神很明显了,太子殿下,你看我干的好吧!
你还不赶紧表扬表扬我?
郝处俊这个人大大的坏,你绝对不能对他有一丝一毫的相信!
“可若是如此,为什么不早一点这样做呢?”
“和平这种事,总还是宜早不宜晚嘛。”
…………
正当裴炎急于获得李贤的称赞的时候,太子殿下面无微波的,竟然轻轻的就划过了。
太子殿下对裴炎的拉踩毫不在意,轻轻一撇,就把话题引导了另外的方面。
裴炎愣了那么一下,最后也只能是自认倒霉。
这都是什么事啊!
白忙活了。
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算坏,裴侍郎一向是精确掌握各种原地复活,唾面自干,自我修复功能的。
不一会,他就恢复了常态。
开始认真的回答李贤的问题。
“殿下,虽说最后的结果必定是和平,但是,现在显然还不是时候,一则,去年新罗国主才刚刚不敬天朝,惹出了那么大的事端,圣人还在气头上,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原谅他。”
“再者,就算是时机到了,这种事也该留给圣人自行定夺,日后,若是他们再来请命,殿下也不要出面劝和,这样一定会招致圣人不满。”裴炎掰着手指头给李贤出谋划策,单看他现在的行为,还当真有几分肱骨能臣的模样。
可惜的是,李贤并不信赖他。
或者可以这样说,对于裴炎,李贤是对事不对人,他说的对的,对自己有利的,李贤当然也可以听取一些作为参考。
但若是对自己不利的,对不起,太子殿下是一个字都不会听进去。
不过,此刻,裴炎是不会知道李贤的真实心思的,他还在恭恭敬敬的为李贤参谋。
“所以说,郝侍中刚才的试探,绝对没有安好心,殿下可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能让他给骗了!”
孝敬皇帝?
李弘?
这还真是有点出乎李贤的意料,没想到,郝处俊竟然还存了这么一个心思。
虽然裴炎之前说的那些,李贤并不在意,或者说,他的那些说法也有可能只是他为了让自己的言论能够能够站住脚跟,故意为之。
但是,有一句话,还算是说到了李贤的心里。
郝处俊的行为说穿了,就是凌驾。
很多权臣都有这个毛病,手中掌握的权力太大,很多时候就有些飘飘然,自认为,可以跳到皇帝的头上,又踩又跳,坟头蹦迪。
远的不说,就说天皇李治的亲舅舅,长孙无忌吧。想当初不也是很不把李治这个外甥放在眼里吗?
小的时候,长孙无忌也因为是后妻所生,备受欺凌,其实,他不是不明白被人欺负是个什么滋味。
在他的中青年时代,大唐从无到有,瞬间登顶,一群人共同奋斗只为了将一个帝国发展的越来越好。
那个时候,长孙无忌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当然,那个时候,长孙无忌就是想要一手遮天,他也不能够啊!
房玄龄、杜如晦、李绩、诸遂良、李靖……
那是群星闪耀的时代,那是长孙无忌无法独美的时代,他就是想支棱,他的翅膀子都炸不起来。
可是,后来,在他的扶持下,李治才算是顺利登上了皇位,他自认为是元舅之功,就不把李治放在眼里,屡屡欺凌,按理说,长孙无忌不会不懂得,皇帝就是皇帝,大臣就是大臣,君臣有别的道理。
但是,他还是因为手中掌握了过多的权力而忘乎所以,最后,他的结局,也是大家都可以看得很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