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乐突然从噩梦中惊醒。
刚才的梦实在是太过逼真,那种真切的恐怖感让人身临其境。
值着班,倒睡着了。
陈一乐在值班记录本上签完字,抬眼看了看挂钟。
深夜十一点的仓库区静得能听见日光灯管的电流声,玻璃展柜在不远处泛着冷光。
上周猝死的三个工人照片还贴在布告栏里,讣告边角已经蜷曲。
“小伙子,这个给你。”
值夜班的王婶突然从货架后转出来,布满裂口的手递来半块桃木符,“最近总有人在库里说听见小孩笑。”
六十岁的保洁员指甲缝里结着黑垢,但眼神异常清明。
陈一乐注意到她腰间挂着的铜钥匙串,最末端那把沾着暗红色污渍。
“二十年前改建时挖出过东西。”王婶突然压低声音,枯黄的手指在玻璃展柜上画着圈,“这些展柜用的都是当年拆老屋的木材,你闻没闻到霉味里混着腥气?”
陈一乐看见王婶的手指在玻璃表面划出油渍般的痕迹。
六十瓦的白炽灯突然闪烁,展柜里的现代玻璃工艺品时隐时现。
“改建那天暴雨把地基冲垮了。”王婶从保洁车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块雕花的青砖,“工头让大伙从老屋拆梁木保地基,结果撬开主梁时……”
破布袋倒在值班台上,滚出五枚生锈的长命锁。陈一乐用纸巾垫着指尖翻看,发现其中一枚锁面上刻着”林阿娣”,锁链上缠着暗褐色布条。
警报器骤然炸响。二人冲到三号区时,灯光忽明忽暗的走廊深处传来玻璃碎裂声。
十七号展柜的钢化玻璃裂成蛛网状,裂痕处渗着黑色黏液,角落躺着个摔碎的陶碗。
“刚才还好好的。”陈一乐的喉结动了动,手电光照见碎片上的新鲜指纹。
那些指印比正常人的短半截,像是孩童的手。
王婶突然弯腰从碎片堆里扒出半张泛黄照片。
照片上原本模糊的四个孩子此刻清晰可见:左边抱猫的女孩缺了右耳,中间矮个男孩脸上布满紫斑,最右边蹲着的孩子左脚腕拴着铁链。
这时,走廊尽头卷帘门发出巨响。陈一乐抄起防暴叉冲过去时,看见闸门外掠过一角碎花布衫。
监控屏幕突然全黑,播音系统自动播放起唱着方言童谣的女声,歌词断续混着让人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王婶往柜展裂缝洒了把香灰,突然转头盯着陈一乐的工作牌:"你母亲是不是姓林?”
见陈一乐点头,她哆嗦着退后两步,“林家宅最后活下来的是那个铁链栓着的哑巴,他出逃时带走了老宅的……”
剩下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阴风卷走。值班台的桃木突然符自燃,绿幽幽的火苗里显出半张肿胀的小脸。
展柜裂缝里伸出几根淡青色手指,陈一乐抡起灭火器砸过去时,听见王婶的尖叫混着孩童的嬉笑在仓库回荡。
王婶留下的香灰盒底藏着纸条:“七月中旬死人最多,柜中鬼童要选接班。”今日正是七月十五,值班表上本该守夜的同事都画着红叉。
最后一盏灯熄灭时,展柜群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叩击声。
陈一乐用手电抵着玻璃,猛见每面展柜里都站着穿碎花衣的孩子。
他们抬手在玻璃内壁划出的血痕,正好组成四个字:换你进来。
走廊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玻璃炸裂的瞬间,十几条裹着腐木气息的手臂缠上了陈一乐的脚踝。
灭火器砸在玻璃上的闷响震得虎口发麻,陈一乐喘着粗气后退,看见裂缝中爬出团蠕动的黑影。
王婶抓起保洁车里的工业盐往地上泼洒,盐粒触及黑影时发出油炸般的滋啦声。
“去仓库东头!”她扯下脖子上的银项链,弹开的十字架吊坠卡住了一条试图缠上她脚踝的灰手,“那儿有装镇压物的保险柜!”
陈一乐在货架间狂奔手,电光扫过之处,展柜玻璃接连崩裂。
碎玻璃碴在瓷砖上划出鬼画符般的轨迹,空气中浮动着甜腻的腐臭味。
转过拐角时,他的工作服被烂木头似的展柜边框刮破,布料裂口渗出几滴发黑的血液。
约莫两米高的墨绿色保险柜嵌在墙角,当他输入值班表上标红的应急密码时,背后货架传来吱呀的响动。
整排置物架如同多米诺骨牌接连倾倒,布满霉斑的展柜木材竟生出血管状的藤蔓,缠住了他的右脚踝。
密码盘亮起绿光的刹那,柜门弹开的劲风掀翻了逼近的藤蔓。
陈一乐抄起一把桃木剑劈砍,腥臭黏液溅上工作牌,腐蚀了证件照上面无表情的自己。
“把那个放回原位!”
王婶的嘶喊从通道另一端传来。陈一乐这才注意到保险柜最上层供着半块雕花青砖,砖面凹槽里积着暗红污垢。
当他拾起砖块冲向开裂最严重的展柜时,满地碎玻璃突然悬浮而起,在他手臂上划出几十道血口。
暗红血液滴在青砖刻痕里的瞬间,整间仓库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啸。
陈一乐借着血腥味掩护,眼看王婶将五枚长命锁按特定方位摆成星形。
最年幼的那个鬼童突然挣脱束缚,铁链擦过他颈侧时带起刺骨寒意。
“林家血脉压不住他们了!”王婶的虎口裂开深可见骨的伤口,香灰裹着血珠在地上燃起幽蓝火焰,“快找缠红绳的梁木!”
手电光扫过天花板横梁,陈一乐发现西北角的木梁缠着褪色的红布条。
他踩上货架攀援时,下方藤蔓已汇聚成硕大的畸形手掌。
桃木剑劈开红布的刹那,细碎的木屑如暴雨倾洒,梁木裂缝里竟夹着张泛黄婚契,落款处赫然签着他母亲的本名。
当陈一乐将青砖重新按在墙角保险柜上时,藤蔓瞬间收束成条状的暗影。
“现在能锁了吗?”他抬眼望着不远处被鬼童控制的王婶,“林家那块地基下面埋的是棺材吗?”
见她点头,他继续问道:“那老屋里的木头是用来镇压鬼物的吗?”
“是……是镇压他们的。”王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颤抖,“当年那几个孩子活得太久,林叔请先生把他们打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