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他噩梦缠身,也美梦撩人。
洁白的身影,如烟似雾;轻盈的笑声,天籁回音。
“远徴……”
陌生的名字。
“姐姐……”
应该不是她的名字,是他姐姐?可是他只有哥哥,没有姐姐啊。
首至那次,漆黑的森林,他蜷缩在山石后,周围尽是阴森古怪的鸟叫虫鸣,恐怖瘆人的野兽逃窜声。
他精疲力尽,摔伤了腿,己经无法行走,身体烫得像冒气的火炉。
“噗通”,一个东西砸在他头上。
他一痛,神志清醒了几分。黑暗中,他摸到脚边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冷冷的滑滑的,看不清是什么,但是明显不是石头。
眼前一闪,一颗星星炸开在他眼前,他几乎睁不开眼。
伴随着一个声音:“怎么有个小孩在这里?啊,是我的手柄!”
手里那东西就被白光夺了去。
“哎呦,这小孩手这么冷,看起来有点呆,该不会冻傻了吧。”
他只觉身体一轻,被抱在一个温软的怀里,好香,好暖和,眼前一张被光围绕的脸,有一双像星空般的眼眸。
“雪胖子,这孩子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像……彷徵,你说像不像?怪可爱的,也怪可怜的。”
额间一凉,他滚烫的身躯像是沁入了一股清泉。然后,脸上又被一个软软的东西贴了一下。
“哎呀,你鬼叫什么,我不就看他可爱嘛,亲一下怎么了,他只是个小孩,本神又不是变态!”
亲,她亲了他一下?
“也不知谁家的小孩,赶紧送出去,在这一夜,不冻死,也被狼咬死。谁叫本神人美心善呢,孩子,睡吧。”
接下来,他眼一闭,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己经在家,父兄说在官道上发现的他,裹着一条毛坯毯子昏睡着。
他却完全记不得救命恩人的样子了。
在大荒见到她,这个大荒传说中的神女,他便有种恍如隔世的宿命感。他告诉自己,或许是见到真正神祇的震撼而己。毕竟,他不是个见色眼开的登徒子。
他喂她喝汤;她喂他吃药。应该都是礼尚往来。
许多年不曾做梦,冉遗一死,他又开始做梦,儿时的梦,获救的梦。
他试图说服自己,是不是记忆错乱,以至于把她的容颜代入了他的梦里。那一次向她倾诉,花光了他二十多年所有的勇气。
“小卓,我要和离仑结侣了。”
她一句话,他重又缩回壳中,是啊,他给她徒增困扰。
但是,她同时与离仑赵远舟纠缠不清,分明是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可是,他撞见赵远舟与她吻得难舍难分,那时,他竟……懊恼抱着她的人为何不是自己。
看着她化作金光消失在天际,胸膛之中仿佛有什么崩塌了。他终于明白了赵远舟那种上天入地无所依托的痛苦,那种眼睁睁看着心尖上的月光消散却无能为力的揪心,连灵魂都随她而去。
一百年,对于初化为妖的他来说,又漫长又陌生。
父兄相继衰老、逝去,虽有亲人永隔的痛苦,但他们的一辈子过得充实而安泰,没有遗憾。
银月留下了一颗种子,托离仑带给了裴思婧,让她把种子在裴思恒的木偶上挖个洞种下去。种子扎了根生了芽,一年后,长成了一棵树,裴思恒变成了树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