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引发的经济风险实在是太大了。
稍有不慎,便可能将整个大明的经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不过,解缙能想到这般主意,也算是相当难得了。
现代金融体系的复杂性,可不是很容易理解的。
特别是对此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人而言。
朱颔首道:“解缙,你能想到这一层,着实不易,朕心甚慰。”
“不过,此事朕已有成算。”
“你方才所言极是,你的使命,便是在舆论场上掀起风浪,树立新学的权威,为后续新政的推行筑牢根基。”
“朕记得,你当年曾向皇爷爷上书,恳请编修一部类书。将经史子集这些传统典籍,以及天文、地志、阴阳、医卜、僧道、技艺等诸般学问,尽数汇编成一部皇皇巨著,以此彰显我大明国威,福泽后世万代。”
“皇爷爷对你的提议颇为赏识,然而因诸多缘由,最终未能下旨开启编书之举。”
话锋一转,朱允熥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朕今日决意要编成此书。”
“其一,将天下书籍汇聚一处,传承华夏数千年积攒的智慧结晶与灿烂文明,不让往昔的知识瑰宝散佚失传。”
“其二,借编书的契机,让科学知识得以在更广的范围内传播。”
“其三,通过编书,正本清源,为新学正名,为新政的顺利铺展扫平障碍。”
他微微顿了顿,加重语气道:“此事干系重大,关乎文明传承,更关乎社稷兴衰。”
朱允熥上下打量着解缙,眼神中带着期许,道:“世人皆传你解缙自幼便饱读诗书,腹中经纶无数,学富五车。朕有意委派你主持这部巨著的编纂工作,你可愿担此重任,不负朕望?”
经过适才对解缙细致入微的观察,朱允熥心中极为笃定,解缙此人,绝非为官的合适人选。
政治,本就是一门妥协的艺术。
斗争诚然关键,然而斗争的终极目标,绝非是将敌手彻底击垮,更为重要的,是在斗争的过程中广纳盟友,团结更多的力量。
但解缙性情刚直,全无圆滑变通之态,且骨子里透着一股恃才傲物的劲儿,甚至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若委以他实际操办政事的重任,结果必然是搅得一团糟。
可要是让他在一旁出谋划策,择取其中合理建议予以采纳,那他的聪明才智倒也算有了施展之处。
说白了,解缙这类人,堪称理论领域的巨人,却在实际办事上存在极大短板。
不过,用人之道,犹如弈棋。
高明的棋手能够让每一枚棋子都精准发挥其独特效用,而不会奢望某一枚棋子能具备无所不能的本领。
让解缙投身编书之事,使其借此汲取更为广博的知识,以待日后咨询备用,无疑是再适宜不过的安排。
往后若需查询各类知识,解缙便宛如一个“行走的书库”,或者说是一台随时待命的“知识搜索引擎”。
朱允熥可以借此搜寻到自己所需的知识。
再者,编书一职,需对书中内容撰写评语,这恰好为树立“新学”提供了绝佳契机。
而在理论层面展开争辩,又是解缙的拿手好戏。
故而,虽不适合官场仕途的解缙,却与“编书官”这一职位高度契合,还可兼与那些旧势力展开唇枪舌剑的较量。
编修这样一部鸿篇巨著,一直是解缙梦寐以求之事。
听闻朱允熥的安排,他顿时喜出望外,急忙伏地跪拜,高声说道:“草民叩谢陛下浩荡隆恩,草民谨遵圣命。”
杨士奇在旁轻声提醒:“已然领命,便不可再称草民,应称‘臣’。”
解缙赶忙再次叩首,言辞恳切道:“臣诚惶诚恐,叩谢天恩,必当竭尽全力,将此书编纂成功”
“好!”朱允熥微微颔首,继而吩咐道:“编书一事,由姚广孝牵头,协调各方关系,具体编纂由你实际负责,你有什么需求,都可向姚广孝提出。”
编书的首要任务,便是广罗天下书籍,而这无疑需要大明诸多衙门的通力协作。
在朱允熥眼中,解缙虽才华横溢,却绝非协调各方关系便的合适人选。
这位恃才傲物的大才子,行事风格太过刚硬,说不定一不留神,便会将各衙门的官员统统得罪。
届时,各个衙门怕是会相互推诿,“踢皮球”,甚至暗中使绊子,故意从中作梗。
反观姚广孝,就完全不一样了。
首先,姚广孝身为政务大臣,在朝堂之上威望极高,民间都尊称他为“黑衣宰相”。
再者,他还执掌着探听司与大明情报局,身上那层神秘色彩,更是令众人敬畏有加。
各个衙门岂敢不给他几分薄面?
再则,姚广孝办事的手腕,也不是解缙能比的!
所以,让姚广孝负责书籍搜集与各方关系协调,解缙只需专心投入编书工作,各司其职,最为妥当。
朱允熥略作思忖,又补充叮嘱道:“此外,你要多向大明科学院院长赖文安,京师大学副校长微国公文元柳虚心求教。”
“但凡涉及科学领域的知识,皆由大明科学院与京师大学派人负责汇编审核。”
在传统的文化知识层面,解缙的学识自是无可挑剔。
可一旦触及新知识,朱允熥还是更信赖大明科学院与京师大学。
那里有大明最专业的科学研究人员。
“新学的相关内容,则待方孝孺进京后,你与他一同研讨。”
方孝孺作为新学的开创者,编书之际,自然要向他多多“取经”。
至少得先统一思路,免得编出前后矛盾的内容,被对手抓住把柄大肆攻击。
“臣领旨!”解缙恭声道。
朱允熥轻轻抬手,示意道:“你平身吧,即刻前往政务处报到。”
“让朕的护卫随你同去,传朕旨意,今日,你便正式就任编书官一职。”
解缙闻言,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退出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待解缙离开后,朱允熥的目光,移至杨士奇身上,深深凝望着他,语气平淡却暗藏威严:“国舅反对新学新政,究竟是何缘由?皇后是否知情,你如实与朕细细道来。”
杨士奇“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