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老朱仰头大笑起来。
笑声中充满了自信与自得。
吉垣听闻此言,不禁一下子愣住了。
他着实没想到,老皇帝竟然对之前众人夸赞朱允熥善于治国一事,一直“耿耿于怀”。
人都老了,好胜心还这么强吗?
“太上皇,说不定陛下能凭借自己的智慧,自行化解此次危机呢?”
吉垣犹豫片刻,还是轻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老朱斩钉截铁地回应。
随即又笑道:“这一关,看似平淡无奇、简单易过,但实际上,却是最为棘手艰难的。”
这一次,朱允熥面对的可不是某一个孤立的对手,而是整个官僚集团!
当他们联合在一起时,所爆发出的力量,远比任何一个权相或者权臣都要强大得多。
没有一些手段,还真对付不了这些人。
老朱眼神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看着吉垣,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你别不信,要不,咱们来赌上一把。”
吉垣微微欠身,脸上挂着恭敬的笑容,问道:“太上皇,您想赌什么呢?”
老朱满不在乎地大气挥手,说道:“反正咱心里有数,这一回绝不可能输。”
“你想赌什么,咱都奉陪到底。”
吉垣思索片刻,缓缓说道:“奴婢身为阉人,无儿无女,一直侍奉在太上皇身旁,吃穿用度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
“若真要赌的话,奴婢只想要太上皇您一个承诺。”
吉垣顿了顿,接着不紧不慢地说道:“奴婢恳请太上皇承诺,日后无论奴婢犯下何种过错,太上皇都不会将奴婢赶走,让奴婢离开您身边。”
他并未索要诸如“免死金牌”之类的宝贝。
毕竟,时至今日,有免死金牌却被砍了头的人,已经不少了。
谁都知道,那玩意儿没用!
可只要老皇帝不将他赶走,那他就等于拥有了“免死金牌”。
老朱微微一怔,爽朗地大笑起来:“你这奴婢,这算哪门子赌注呀?”
“不过,想来你确实也不缺其他东西。”
“再说了,咱们如今都身处这后宫之中,又无法外出,即便赏你一堆金银财宝,对你而言,也是用不上的。”
“好,这个赌注,咱同意了。”
“不过,咱还要再加一条。”
老朱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兴致愈发高涨。
“若是咱输了,咱就把后宫里的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承认咱错了,咱治国不如熥儿。”
“若是你输了,同样也要如此,当着大伙的面,承认自己错了!”
“怎么样?”
“咱这很公平了吧?”
吉垣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无奈地摇头道:“奴婢怎敢让陛下您做这等事呢!。”
老朱却不以为然,哈哈大笑道:“反正咱心里有底,根本输不了。”
“你这家伙,该不会是怕丢了面子,所以不敢答应咱吧?”
“不行,此事就这么说定了。”
“这次,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叫老师傅打井——眼深路更熟。”
“熥儿还是太年轻了,和咱比起来,差得远呐!”
“哈哈哈哈!”
……
金陵城内,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却不见丝毫拥堵之态。
这是因为过去一段时间,城中的街道都进行了扩建,相较往昔拓宽了许多。
因此,尽管金陵城人口持续攀升,街道上却反倒没有了从前那般拥挤逼仄。
一乘乘精致的轿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轻盈穿梭。
在一幢外观不算奢华张扬,却透着古朴典雅气质的宅子前,一乘轿子稳稳落下。
轿帘轻启,从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
此人正是之前在都察院与杨士奇起了口舌之争的那位御史。
男子下轿后,左右打量了一番四周,随即便稳步迈向宅子门前。
此时,门前正坐着几位门房,正悠闲地谈天说地。
中年男子快步上前,双手抱拳,拱手作揖道:
“劳烦诸位通传一声,都察院御史葛松,特来求见詹大人。”
没错,眼前这座看似普普通通,低调得不引人注目的宅子,正是原吏部尚书,现任政务大臣詹徽的府邸。
平日里,寻常官员若想登门拜见詹大人,绝非易事。
然而,都察院御史,虽说品级不算高,在官场却是地位超然,自然不可等闲视之。
听闻是御史求见,那几位原本慵懒闲散的门房也不敢懈怠。
能安排在这里做门房的,都是知晓轻重的。
其中一人连忙说道:“御史大人请稍作等候,小的这就进去通报。”
“且慢!”葛松喊住了他,道:“还劳驾您多言一句,就说今日我葛某冒昧前来拜访,乃是为了明日大朝会之事,有重要情况向詹大人禀报。”
“此事关系重大,非比寻常。”
“希望詹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务必与下官见上一面。”
他实在担心詹徽会拒人于门外,才这般急切。
“晓得了!”门房简短回应后,转身便往门内走去。
葛松并未坐下休息,而是恭敬地站在台阶上,静静等候。
过了一会儿,便见那门房匆匆返回,道:“詹大人有请,御史大人,您随小的来吧。”
得知没有被拒之门外,葛松心中顿时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
他赶忙紧紧跟在门房身后,快步往宅邸内走去。
宅邸不深,穿过一处精致典雅,花木扶疏的庭院后,便来到了院内左侧的房门前。
门房抬手示意,道:“詹大人就在里面,您请进。”
葛松闻言,赶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这才迈着小步,恭敬上前,踏入房内。
一进门,他便立刻看到了詹徽的身影。
此刻,詹徽正坐在桌案前,全神贯注地书写着什么。
葛松又向前走了几步,恭敬行礼道:“都察院御史葛松,拜见詹大人。”
说罢,便摆出一副要跪地行礼的架势。
詹徽闻声抬头,放下手中的笔,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葛大人,你身为都察院御史,虽说只是六品官职,却并非我的下属官员,无需行此大礼。”
“快些作罢吧,莫要折煞老夫了。”
“说说,这个时候前来求见,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葛松原本也只是做做样子,并非真心要行跪拜大礼。
听到詹徽这般说,他顺势直起腰杆,却仍微微欠身,双手抱拳,拱手说道:
“大人,下官此次前来,乃是为明日大朝会之事而来,亦是为陛下的圣誉而来,更是为大明的江山社稷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