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知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工作啊?那个你十分看好但脑子里缺根筋的港城歌手?您还亲自去机场把人逮回来,我都没这待遇!唱得真有那么好吗?跟我们家渺渺比怎么样?长得漂亮吗?长发还是短发?”
去年年末,火凤网在海城办了一场星光熠熠的年度盛典。
户外,零下的温度,海风像冰刃似的乱飞,如同酷刑的红毯环节却让艺人们趋之若鹜。
宋秋实本来只是例行公事走过场,却因为把日常西服穿出古典高定的质感,被主持人追着做快问快答。
“喜欢的类型偏向于长发还是短发?”
“短发!”
当时真的太冷了,宋秋实被冻得眸如寒冰丶语调坚定如人生诀别。
那天过后,网友都深信博年娱乐的宋总有一个短发意中人。
ps:性别不明。
许意知这一问,算是完成了终极callback。
宋秋实正色望着爱徒:“要不你找陈导开档选秀综艺,你做导师,给自己选个师娘?”
她忙不叠把头摇成拨浪鼓,撑着木桌边缘,站起来就走。
“知道您忙,忙着吧!我也要去见见婉婷老师,安抚一下她持续破防的玻璃心。”
宋秋实听到春婉婷这个名字,发自内心的丶同情的笑了出来。
许意知单手扶着拉门,转过身来抒发:“能够预见的是:十几年后,婉婷老师头顶‘加我粉丝’小标识,在直播间声情并茂的讲——谁懂啊家人们,结婚生子那么小众的赛道秦夏都要跟我抢,分明不给我活路。这件事情上确实是我们家对不起她,我会尽量补偿她的。”
宋秋实随和的挥了挥手。
她嘿地笑着,走了。
木门被再度合上,宋秋实享受着片刻安宁,缓缓喝完解腻的茶。
放下茶杯,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有5个未接来电。
他意料之中的笑笑,浅淡的笑容里似乎有两分暗爽。
无需回拨,高璐茜的第六通电话打过来了。
接起,这位在内娱呼风唤雨的老太太已然被磨得没了脾气。
沈默持续了一小会儿,还是她先开口:“以前你还在思礼时我就反覆告诉过涟漪,你绝对是最大的威胁。但即便如此,我也并没有把你当一回事。”
宋秋实轻微颔首:“我知道。”
高璐茜胸口堵闷得厉害,忍不住又刺道:“褚家看门狗的待遇,确实比在宋家当养子要好。”
对外宣称完全隐退的褚振轩仅仅只是授权,足矣让宋秋实做成这世上百分之九十的人做不到的事。
他耐心有限:“这些言语上的攻击伤不了我分毫,不如说正题。”
又是一阵令人无法忍受的深默。
高璐茜坐在棋盘一端,看着自己被步步围剿的狼狈局面,如今也只能认输。
“单语那边我会处理,保证她不会出现在国内,更不会追查与许意知相关的任何事。我手里思礼的股份也会按照市价尽数转卖给你,满意了?”
“不是按照市价,是低于。”
宋秋实纠正过后,挂了电话。
高璐茜是输家,没有讨价还价的馀地。
他自来严肃,没什么幽默感。
记事起便已经住在福利院。
被家人遗弃的小孩,生存是首要的,别的都是其次。
凉薄是天性,亦是会跟随一辈子的自我防御机制。
九岁成为宋老先生的养子,得到富足的生活和优良的教育。
从那天起,宋秋实清楚的知晓自己的人生轨迹将迎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要做人上人。
与宋家四姐弟的争斗也是从那时开始的。
并非宋秋实看轻,但他们从来都不是对手。
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敏锐易感丶狡黠阴暗又擅于隐藏本我,演戏都是基本技能了。
宋秋实的世界里充满尔虞我诈,从老先生那里获得的一丝亲情也在岁月的增长中被他形同舍弃的深埋。
他曾问过宋思礼,福利院里有那么多小孩,为什么偏偏选了他?
宋思礼看穿了他的期待,却无法给他想要的回答。
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不是‘偏偏’的选择,而是刚好看到他,心生一念。
宋思礼病入膏肓的那几天,宋秋实去探望。
他坐在病床旁削苹果,宋思礼气若游丝的说着话。
亲生子女的不睦丶不孝丶不争气,走下坡路的公司……
大厦将倾,宋思礼也期数将近。
宋秋实让他放宽心,好好养病。
即便是‘刚好’的善意,他也被养育得很好,会承他的恩情。
宋思礼断断续续的笑,病容憔悴,沙哑的话音尽是悲凉:“知道你孝顺我,可丶你我并非亲父子,虽说养大过生,这些年你也做得够多了。不需要帮我守住什么,等我死了以后丶不……只消我断气,你想要什么大可去争,无需坐以待毙。”
话到这里,宋秋实手里削到一半的苹果皮突然断开,犹如天定的征兆。
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他听到自己低声回应。
“好。”
宋秋实畅想过离开思礼丶离开宋家的光景。
也想象做一个人挡杀人佛挡灭佛的丶失心疯的自己。
但世事难料,有一天从褚振轩手中接过无上的权利,竟是为了更便捷有效的去保护他的徒弟。
一不小心,一声师父,终生为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