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是当然不会有的。
这当中涉及到隐瞒丶一定程度的欺骗，还有他自己琢磨出来的部分真相。
在秦夏排序里，褚涵从来都不是她的优先级。
而在许意知这里，早就打定主意辜负亲爹的厚爱。
所以，就让他摆摆臭脸吧……
谁让她们心中不仅愧，还有鬼！
车厢内部重新响起来电铃音，依旧是找褚涵的。
他没回头，端着加了青柠瓣的酒折回吧台前，拿起唱得热闹的手机看了一眼，翻盖接听。
趁他打电话的空档，秦夏小声交代明显扛不住的女儿：“片场那边是谢瞳儿在拍，你可以去看看。”
许意知一下下的丶小心翼翼的眨着眼，顺势道：“那我看完拽姐就回去了，明天还有一堆事。”
全然忘了十分钟前，信誓旦旦的跟亲妈说明天的工作和学习都往后推，要在片场来个深度一日游。
上一次怂得如此真实自然，还是被晏总动真格教育的那回。
莫非担心霸总一怒之下让她离职走人？
还是怕自己的真实来历影响到她和褚涵的感情发展？
秦夏更倾向后一种猜测。
没有点破她此刻摇摆不定的纸糊心态，话语温和：“去吧，注意休息。”
目送许意知下车，魂不守舍的走远，秦夏回过头一看，打完电话的褚涵站在吧台前，神色直白的望着她。
“要跟我分手吗？”
他冷不防发问，秦夏怔楞的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他转身走进卧室，反手拉上那道并不具备隔音效果的门。
“……”
要分手吗？
有那么一两秒，秦夏脑中确实闪过了这个念头。
甚至差点脱口问：是不是分手了就不用解释，而他同时保证不会探究许意知的身份来历丶以及一切？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都是她的逃避心理在作祟。
“真糟糕啊……”
不管当下的处境，还是她对褚涵的态度。
都太糟糕了。
秦夏站在桌边，左手不自觉的握住身侧后的桌角。
边缘圆润但质地坚硬的桌角与她不断发力的手掌形成暗中较劲的对抗，直至有了灼烧感也未能松开。
在车里度过了沈默且煎熬的十分钟，她决定与褚涵好好谈一谈。
就算要分手也得善始善终。
平心而论，秦夏还不想分手，舍不得分。
这时才恍然，比之三个月前，她对褚涵的感情又深了几分。
忐忐忑忑的等到对方洗漱完毕，换上昂贵细致的西装三件套走出来。
秦夏心头一慌，再一乱，先声夺人：“是你要求屠导把所有吸烟相关的镜头改成无实物？”
母女两在心虚的时候，表现都如出一辙。
褚涵点头，面上不显情绪：“有什么问题？”
秦夏瞬间蔫儿了。
没问题，不敢有问题……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好。
“我要回京市，确定一件事情。”褚涵故意道。 “确定什么？”秦夏紧张的问。
直觉与许意知有关。
褚涵站在正自动开启的车门前，面容冷峻的侧首向她看去，察觉她心底对自己的那一丝不舍得，凝滞的深眸似有缓和。
可是很快，他抛出一个让她无法立刻做出回答的问题。
“如果我是许意知的亲生父亲，你是不是就能义无反顾的和我在一起了？”
肯定的是？
抑或不太能确定的……不是？
无论哪个回答丶无论哪一种情况，都建立在‘褚涵是许意知的亲生父亲’的基础之上。
他们的感情不再纯粹。
不再是‘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很和谐，想一直这样走下去’的相互认定。
分手已成定局。
……
银顶迈巴赫离开片场，驶入平坦的公路，开始加速。
这辆车被褚振轩用了十多年，有特别的意义。
然而就在去年忽然换成劳斯莱斯，纯黑的不入眼，送回旗舰店换成双拼色，改了星空顶。
也是在那个时候，伍小宏被派到南城寸步不离的跟着许意知。
养在东郊马场的太阳，老爷子也做主送给她了，还附赠一套专程从国外定制的骑具。
类似的细节太多。
如果许意知不是褚家的孩子，身体里那另一半血缘与褚家无关，褚涵想不到祖父还有什么理由做这些看似多馀的事？
转念，许意知对自己的态度又实在奇怪。
她大概率知道生父是谁了，为什么不与他相认？
因为在成长过程中一直缺失父亲这个角色，就算回到二十年前也不愿再试着接受？
褚涵自认与她相处得还不错，比之其他人，对她天然的多了超出寻常的纵容，从未把她当成下属。
难道在她心里，晏何安才是父亲的最佳人选？
回京市的一路上，褚涵思绪翻涌。
几乎笃定了自己和许意知就是生物学上的父女关系。
至于秦夏，提分手只是为了吓唬她。
为了让她早点弄清楚她对自己的感情深浅，而非她想断就能彻底断掉，就能以此方式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褚涵自认不是圣人，也会心胸狭窄，也存在报覆心理。
去年五月至今，被母女两耍得够惨！
可是思及此，他脑中不受控的涌现出过往诸多画面……
那些他判定的不对劲丶有毛病，神经质的互动丶反应，言语和态度，统统都有了合理性。
胸口郁结难舒之感神奇的消失了，嘴角上翘，拿出手机拨通屠越的电话，先例行寒暄，再拿出表面谦和的态度，冠冕堂皇的道谢：“虽说抽烟有害健康，但追寻艺术怎么都不为过，这件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因为自知添了麻烦，所以追加了给电影的投资。
在真金白银面前，屠越恨不得他隔三差五的多来添点麻烦！
挂了电话，褚涵那坐没有任何安全措施的过山车的心境，总算收获名为‘美妙’的快乐感觉。
他以为准备好了，一切都在他的预料和掌控之中，自己是真正的人生赢家了……
夜色浓郁时，步入四合院。
褚振轩坐在院里喝茶丶赏花，晒月亮。
两份文件摆在古藤木桌上，褚涵随意拿起其中一份，直接翻到尾页。
虽然看不懂小语种的文字，不影响他从细节上做判断。
鉴定结果为：99.95%
国际通用的英文大写字母拼写的汉语姓名是：yan he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