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咖啡液在杯子里晃动, 溢了些许出来，洒在桌子边缘和木地板上，无意中贴合了褚涵此刻的心境——是一种难得一见丶又无从掩饰的狼狈。
也是了, 自己都快遗忘的过往忽然被人提及，他该做出如何的反应才算对？
远处的店长见状, 连忙拿着墩布过来收拾，还吩咐店员重新换一杯蓝山。
褚涵说不用了, 放下杯子，擡眸瞥了一眼对面故意让自己出糗的女明星。
秦夏眼尾带着少许得意之色, 轻巧的别开脸, 喝咖啡。
深度烘培的豆子，研磨过后用高档的机器压缩成液，沈淀在杯子底部，孜孜不倦的散发出木炭香味, 与打得醇厚柔滑的奶泡相互融合，再经鲜奶油提亮口感……
不加糖的卡布奇诺别有一番浓郁滋味, 舒坦到她心坎儿里。
有些大佬啊，人前端得太久了，偶像包袱不比她们这些艺人少。
等店长打扫完离开, 褚涵也消化了那份不自然，恢覆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深沈模式。
“盛砚告诉你的？”他问。
“别管是谁，我也才知道不久。”秦夏有心维护。
褚涵迅速得出结论：“看来是许意知, 在电影节期间。”
秦夏暗暗吃惊：“你确定？”
“盛砚的口没遮拦是分人来的, 他跟你的关系还没好到能拿我的过往当话题闲扯的地步。”褚涵只是随意抛出一个看起来最像答案的答案, 引导她露出马脚。
秦夏还不死心：“那你判断出时间和人物的依据是？”
“这个人能跟你聊到我以前的事，至少要满足两个条件：首先拥有能够接触到我过往的渠道。其次，她要同时认识你和我, 但相较之下，跟你关系更为亲近。”
那句‘我也才知道不久’基本帮褚涵确定了时间。
“除了上周《我的舞台》节目录制，近期我和你交集得最频繁的场合就是电影节。”
《我舞》里就那些人，真有哪个了解十七岁的褚涵，恐怕早就传遍节目组，周屿钧搞不好还会堂而皇之的讲出来调侃他。
再往前推，电影节期间的某个早晨，褚涵坐车经过小镇，眼尖发现了坐在路边失魂落魄的许意知。
好心把她捡回家，给她安排工作，让她骑马撒欢散了心，请她丰盛的午餐……
结果，许同学真没跟他客气，转头向‘渠道’林同学把他这个前导师外加现任老板打听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机会还是自己给的，褚涵一时间百味杂陈。
厌恶说不上，被背刺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他的十七岁确实精彩，虽然回想起来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了，可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不失为一段传奇经历。
富家少爷离家出走，单这一句已经有十足的故事性。
战队里的学员也爱在私下谈论他，被他听见好几次。
都是出于好奇，哪有那么多恶意。
褚涵都能想象许意知那个机灵鬼是怎么跟秦夏讲自己的。
别看谁谁整天西装革履，黑着个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其实他是《此山中》的艺术指导，没想到吧？人霸总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玩艺术的！
思绪至此，褚涵失声笑了。
秦夏见他笑得寒渗渗，替闺女紧张起来：“我们只是闲谈了两句，你不会跟她计较，对吧？”
褚涵不言，淡淡然的看了女明星一眼。
秦夏心说坏了，连忙搬出录节目时，周屿钧常在镜头里跟他打哈哈的那句：“褚总做生意的计量单位都是‘亿’，真要这么小气？！”
褚涵似笑非笑：“你跟许意知感情倒真不错。”
从初舞台起，他一直觉得许意知是冲着秦夏去的。
两个人除了长得像，到底还有什么联系？
说起和还未相认的女儿的感情，秦夏不禁怅然。
她难得跟霸总吐露心声：“也没有很好，许意知跟我说你是三千尺老师，不过是想让我惊呆，看我表情崩坏。”
大佬懂推理，擅总结：“我的年少经历只是她用来整蛊你的‘道具’，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重要。”
秦夏双手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咖啡，放下后，神色覆杂的看着对面的霸总，知道可能会得罪他但真的忍不住：“有一个自然规律——地球不是丶也不可能围绕着某一个人转。”
你们霸总也太会把自己当回事了……
褚涵受教点头，举起咖啡向她敬了敬，喝之前，大度的道：“不会跟她计较。”
稍顿，他又自我和解似的说：“这也不是什么需要刻意保密的事。”
秦夏来劲儿了：“所以是可以说的？三千尺老师！”
褚涵一楞，预感不是很妙。
然而，晚矣。
对面的女明星开始滔滔不绝—— “我一直以为艺指老师是个四丶五十岁的阿姨，艺术院校里德高望重丶不轻易抛头露面的老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