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 十一点。
晏何安先是收到他家天后的短信三连——
秦夏:【她住进来了,从跨进家门那刻开始乖得一塌糊涂!也不跟我顶嘴呛声了,眼神温顺了, 饭后还帮我刷碗!】
秦夏:【爸妈包括我那蠢弟弟都觉得她格外亲切,我的担心全是多馀的!】
秦夏:【明天详说!】
接着是天后之女的n连——
许意知:【说出来你不信, 我住的房间是我的婴儿房!】
许意知:【外公外婆不知道我是谁但没来由的喜欢我,晚饭的时候频频给我夹菜, 我好开心啊!】
许意知:【然后现在和我同岁的小舅舅开口问我相不相信光,他真的, 很难评……】
许意知:【外公的小花园还是半成品, 外婆煲的汤永远好喝!我掐指一算,过不了多久小舅要从中二少年转变成摇滚少年了。】
许意知:【回家的感觉真好!】
晏何安分别回覆了母女两,放下手机,做一个长长的深呼吸, 整个人完全舒展在糖果色的沙发上——扬唇笑了。
哪有那么多苦大仇深?
日子是过出来的,问题都会解决的, 下了很久的雨,总会有放晴的一天。
这不已经开始好起来了吗。
晏何安放松心神,瘫在崭新的办公区域, 昂起头一望,高高的丶纯黑的天花板上吊着一座精致的灯具,不规则的琉璃彩片拼出两只立体的丶姿态优美的天鹅, 覆杂的鎏金工艺将它们固定成型, 小心盛放在玻璃格子里。
从下往上看, 天鹅好似倒立在黑色的镜湖上,享受着夜的寂静。
而在夜色的包裹之下,它们也焕发出脆弱的丶缤纷多姿的色彩。
“这灯真好看!”身旁响起陌生的男声。
晏何安移眸, 视线中映入一张干净稚嫩的面庞,是新招的助理。
时望善,传媒大学本科双学位,入职一周,擅于与人沟通,协调能力极强。
他还有个胞妹名叫时见喜,顶级政法大学资优生,跟着她的导师加盟君和文化法务部,负责处理一些基础合同。
时这个姓氏不常见,望善见喜,都是美好的词汇,晏何安一次就记住了。
前几日晚饭,许意知听他说起,稀松平常地‘哦’了声,“如果仲邵是你的‘左膀’,那时家兄妹两就是你的‘右臂’。”
许意知跟这两人很是熟悉,时望善经常守她写作业,送她上书法课丶游泳课,时见喜帮她补英语,给她开过家长会……
当然,晏何安跟他两就更熟了。
“你给时望善当伴郎,为时见喜揍渣男,营销号瞎编你跟兄妹两的感情纠葛,我没说错你也没听错,就是bl/bg那种混搭,比电视剧精彩!”
“……”
晏何安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时望善,想的尽是许意知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表情逐渐扭曲。
时望善以为擅自搭话惹老板不高兴了,连忙道:“抱歉,我不该打扰您!”
“没事,是我走神了。”晏何安绽出随和笑容,再看一眼头顶的天鹅灯,“你也觉得好看?”
时望善点头:“好看!像周鲲的早期作品,我妹特别喜欢他的‘启示’系列,就是太贵了,越来越贵,根本买不起。”
晏何安勾唇,缓缓讲述:“我在kl做练习生的第一年,住处附近的艺术学校办毕业展,我每天要从门口经过两次,早上去公司时路过一次,回来又一次,从没想过进去看一看。”
练习生很苦,尤其对他这种毫无背景的家夥,除了埋头苦练等一个微乎及微的出道机会,没有别的捷径,那种时候,哪儿有多馀的心思关注别的……
“展览最后一天,那时夜已经很深了,我又从门口经过,听到旁边巷子里有哭声,不停的骂自己是个废物。”
好巧,当时晏何安也觉得自己挺废的。
课程跟不上,语言还不通,不禁跟着点头,点完了,蓦地止步,错愕看去。
巷子里还在嘤嘤的哭,讲的是中文。
原来是老乡啊!
“然后我就去安慰他了。”晏何安说到这里,想起那家夥哭得狼狈的脸,失声笑了笑,“按照他们学校的传统,一定要在毕业展上卖出自己的作品才能算真正的毕业,不然那些就不是作品,是垃圾。”
时望善:“所以您买下他的作品支持他,也就是这件天鹅琉璃灯?”
晏何安摸了摸运动裤的裤子荷包,“旁边还有其他毕业生看着呢,我总得帮他把场面撑起来,三个月的生活费就这么没了。”
“那您怎么办?”
“夜市摆地摊,kl小爱豆的签名照,真假混着卖,挺受欢迎的。”
戏剧化的是,夜市里晏何安又跟周鲲不期而遇,后者卖爱豆的彩色铅笔肖像画,加钱还能定制,两人相互扶持了一段时间,结下深厚友谊。
晏何安:“这会儿周鲲在国外办展,你好好干,等他回来,让他送一件给你妹妹。”
时望善受宠若惊:“可以吗?谢谢老板!我一定努力工作!”
晏何安不以为意的摆手,又看向那对琉璃天鹅,“这灯是我在韩国做练习生三年期间最大的一笔消费,每次看到这灯,我就想,等我以后有了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把它装在最显眼的位置,确保无论谁来家里做客,进门一定先看见它。”
“那您怎么把它装在……”时望善及时打住。
想起来了,他这位老板命犯天煞孤星,十七岁就成了孤家寡人。
晏何安早就看淡自己的坎坷身世,神色松弛地说:“这里是南城cbd中心区,我们所处的大厦是目前最高的一栋,50到52层完全属于君和文化,我在办公室里装了带独立卫浴的卧室。”
他特地把天鹅灯装在50层长廊的l型转折处,出电梯丶转过弯,只要不瞎,擡眼一定能看到它。
而灯的正下方,他此刻瘫坐的糖果色沙发组是他花了十来万的陪衬,比他办公室里那套还贵。
晏何安满足道:“这里就是我的家。”
时望善用力点头:“那从今天开始,君和文化也是我的家!”
他莞尔:“一起加油吧!”
初听‘望善见喜’,他心生向往。
父母给孩子取的名字充满了祝福和期待,让他觉着,这样的家庭一定美满。
不像他,何安何安,注定漂泊一生,无处安家。
佯作不经意的跟许意知打听时家兄妹,确定了他们的关系,友谊的亲密延伸也好,事业的合作无间也罢,终归能沾沾向往已久的氛围,看看千篇一律的幸福家庭到底是个什么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