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屿 作品
4. 神弃之地(三)
“速归。”
花欲燃做什么事情都很稳重,和江庭芜比起来她要成熟得多。江庭芜生气了就会发脾气,高兴就全部写在脸上,如果她想哭就会哭,过了伤心的那一阵就如同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般。而花欲燃总是安静的,甚至是没有什么表情的,最初与她相识的时候,江庭芜甚至怀疑她没有情绪。
江庭芜把传信符毁去,她在离开阎罗殿前往禁地前就已经和花欲燃通好了气,一旦出了什么事,花欲燃就会用传信符告知她。如今花欲燃只写了这么两个字,只能说明情况紧急,来不及补充说明。
江庭芜急忙把手上的酒坛放回屋里,一个手决便将所有的书复了原位。
阎罗殿的忘川堂向来不会有什么天界的仙君愿意踏入,这里是生与死的临界点,大多数时候,来到这里的仙君都已成为了灵魂体或是死灵。江庭芜也不愿意踏入,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她惧怕什么,只是因为常年坐在忘川堂上位的,是江漆凝。
江庭芜从忘川炼狱中走出后就再没与江漆凝多说过什么话,自然也没有主动去找江漆凝。她刚出来那阵会经常在自己的殿门前来回踱步,听到什么动静便会打开门。有时是花欲燃,有时却只是院里的什么东西掉落。
后来时间长了,江庭芜便不再这么做,只是偶尔心里不痛快,就拎着定安剑去忘川炼狱,逼着里头那些曾经伤她至深的魑魅魍魉和她练剑。
她曾经连踏过第二道炼狱都那么困难,那时她握着定安剑,周遭的死灵全部与她断了联系。那些鬼魅是真正的恶鬼,它们贪婪,为了杀戮而生。鲜血从她的嘴里吐出来,她把定安剑的剑尖扎在地上,努力想要站起来,却终究没有任何气力。
它们的杀招太快,如同幻影。江庭芜那时连剑都快握不起,每一招都在她的身上留下伤口,有些划开大口子,有些只是细小的创伤,让她一点一点失去意识,最后只能凭借本能躲开。在幻影中江庭芜强撑着站起来,她告诉自己不能退后。
退后是懦弱的表现,江庭芜最讨厌懦弱无能,她要向江漆凝证明自己从来不是她口中的废物。哪怕失去所有的力气,哪怕所有死灵与她切断联系,她也依旧要站起来,杀出一条路。
她就靠着这么一口气站起来,冥寒之气从她的脚下一点点传来,江庭芜将身上的灵气全部化成实体。冻结住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她被这些魑魅魍魉干扰到的心神。最终这些灵气全部凝结在定安剑的剑尖之上。她拔出定安剑的时候就明白,执剑之人要有破开一切的觉悟,甭管前方是否万丈深渊!
“滚开!”江庭芜大吼。
无数的魑魅魍魉扑上来,它们像人界轮回后期生产出的永动机器一般,不知疲倦。江庭芜浑身都痛极了,但她却依旧挥动着手中的剑。她只是很愤怒,她把这些魑魅魍魉当作发泄的工具,她身上的伤口是她这么多年的不甘,鬼魅没有鲜血喷溅,但惨叫声不绝入耳。江庭芜根本没有怜惜,她告诉江漆凝自己不知道自己是否恨她,这也许是她愤怒的原因。
江庭芜完全抛却了恐惧。她的衣服都被鬼魅抓破,鲜血就那么淋漓地溅开,在炼狱里潺潺地流淌,如同倾翻的蜡烛,火焰把这里全部引燃。从第二道炼狱一直往下,每一道炼狱都被冷气吹开,然后随之吹进的,是根本无法避开的血腥气。
她要征服这里,三十六道炼狱是她对江漆凝单方面宣战的开始。她早晚要站在那个最高的地方,要让江漆凝看见她,无法忽视她。
二十天后,浑身是血的江庭芜从阎罗殿三十六道炼狱里爬出来,攥着她的定安剑,凝固的血迹让她的手与剑柄都粘连在了一起,二者模糊得完全丢失了界限。尽管江庭芜在经历完这一切的历练后体内的灵力足足增长了八成不止,她的死神血脉也进一步觉醒,修为更是在短短二十天里急剧增长,但她如今已经没有气力再往前行进一步了。
是花欲燃把她带了回去。
她就站在炼狱的门口,和光一起出现在江庭芜的眼前,江庭芜的视线模糊不清,在她快要昏迷过去之时,花欲燃将她抱起来。
“你来了。”江庭芜只说了这么一句,便昏了过去。
“我来了。”花欲燃很轻声地说,她望着江庭芜的侧脸,“好好睡一觉吧。”
花欲燃一直就是这样一个让江庭芜安心的人,无论她从哪里回来,无论她的身上有多么重的伤,无论她有多少的不甘,只要在花欲燃面前,她就能放下这一切包袱,轻松下来。
因此江庭芜从禁地赶到忘川堂看见花欲燃时,整个人登时就松了一口气。
花欲燃正站在忘川堂很不起眼的一侧,江庭芜瞟了一眼江漆凝,见祂没多大反应,便往花欲燃那边这么走了过去,中途还注意到坐在另一侧的,还有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