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小渔 作品

48. 答案

    善意的谎言本质上仍是谎言。


    应南嘉不需要粉饰太平,她自认拥有知晓真相的权利,哪怕这真实再腐朽再不堪,她也想直面它。


    她话里的质询太过明显,李屹目光凝住,紧盯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窥探出些许端倪。


    他明白,这场局是应南嘉为他设下的。


    这很可能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他不能行差踏错半分。


    否则那后果定是他断然无法承受的苦重。


    应南嘉问:“李屹,你知道吗,我最恨欺骗与背叛。”


    李屹说:“我知道。”


    应南嘉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她手中抓着沙发上的靠枕,白皙的手指下意识紧揪住黑色的真皮外壳,指尖隐隐泛着青白,她眼底缓慢浮上几分怅惘:“我好像没跟你说过关于我父母的事,你想听吗?”


    她主动撕开了坚硬的外壳,露出了内里罕见的脆弱。


    李屹闭上眼,压抑住内心的动荡,将语气刻意放得和缓:“你想说,我就想听。”


    应南嘉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一个攀上高枝的凤凰男一边吸食着原配的血肉壮大自己,假装着爱她至深,在她面前精心扮演者好丈夫,女儿的好父亲的角色,一边背地里养着一个见不得光的第三者,甚至跟其生下儿子。不过庆幸的是,他伪装的很好,骗了我妈一辈子,直到我妈妈离世,都以为她的丈夫是爱他的。殊不知她尸骨未寒,小三就已经带着比我小不了几岁的儿子登堂入室,住进了她曾经的房子,躺在她曾经的床上。”


    她口吻很平淡,像是在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讲述别人的故事那样——如果不是她话里的主语是“我”。


    语毕,她沉默片刻,看向他,神色执拗认真:“所以,我无法接受至亲之人的欺骗,无论出发点是好是坏,是真有苦衷或者单纯的利益驱动,这让我觉得自己像一个活在虚空里的傻子……李屹,你刚才说,和我在一起那两年,是你近些年过得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其实我也是。我妈妈去世之后,我和我爸彻底闹翻,从家里搬出来一个住。舅舅舅妈让我跟他们一起,我不愿意,因为那时年轻气盛,将他们为了我好的谆谆教导当成长辈指手画脚的说教,总觉得他们不理解我的遭遇和出境,所以宁愿自己一个人,但时间久了,难免孤独……你陪伴了我内心最惶然的那几年。那时候,我虽不知道我们会不会走下去,但却也从没想过,会以那种方式收场。”


    那是应南嘉第一次谈恋爱。


    开始得草率,最初也没想过付出真心。


    可她当时年轻,历练不够,没法炉火纯青的控制自己的感情,在日渐相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逐步沦陷进去,等意识到时,早已经习惯甚至是依赖着他的存在。那种无论做什么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的感受实在太过美妙,轻而易举就让她沉溺其中。


    当年的李屹虽然傲气,看起来凶巴巴不好相与,实则却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一旦进入他的社交范围,被他赋予“同学”“朋友”“亲人”“恋人”等等不同的身份,他便会根据身份的远近区别,给予对方不同的待遇。他会在ktv毫不犹豫的护着并不熟悉的女同学,哪怕与她们只是点头之交;他会将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一大半都给了亲人,虽然对方连家门都不让他进;至于应南嘉,他的债主,他的女朋友,他给予了她所有的耐心与包容,还有后来的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彼时他们脾气都算不得好,在同一屋檐下常有摩擦。应南嘉从小养尊处优着长大,之后又独居惯了,做事只凭自己心意来。杯子要按照她习惯的位置摆放,毛巾要按照她习惯的方式折叠,马桶圈必须在用完之后掀上去……桩桩件件,细致龟毛到令人发指。最开始,李屹刚住进去那段时间,时常被她气得跳脚,几次三番已然背着行李走人,最后却在应南嘉一句“我不想一个人”模棱两可服软的话后,又沉默着背着行囊住了回来。因为她是他的债主女朋友,他理应对她好一些,再好一些。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让她吧,他一个大男人也不会因为这就少两根毛。


    忍着,让着,磨合着。


    他最容易刺伤人的锋芒和棱角变成了齿轮,刚好严丝合缝的与她相嵌。他们补齐了彼此灵魂的缺口,那时的他们都觉得,他们是最适合对方的人。


    至到大四那年。


    某天,李屹叫住她,向她宣布他打算出去深造的决定。他跳过了商量的步骤,直接告诉她结果。


    应南嘉记得,她当时听完,整个人被砸得半天回不过神。她手里还拎着刚从超市买回来的排骨——那是昨天她窝在他怀里说想吃,他说好,你买回来我去做……排骨她买回来了,但眼前人却像是换了个芯子,陌生得让她不敢直视。


    应南嘉咬住唇内侧的软肉,直到满嘴铁锈味才勉强镇定下来。她有很多话想质问,到最后却只淡声问了他一句:“能不去吗?”


    然后,李屹摇了摇头。


    他说:“我已经决定了。”


    应南嘉抿住唇,手被装排骨的塑料袋勒得生疼,疼得她差点就掉了眼泪。她生生忍住,掀开眼皮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声音轻的几乎要飘散在空中:“那我们呢?”


    李屹喉结耸动,别开眼,神色是她看不懂的复杂:“如果你是我,前途和你,你选哪个?”


    应南嘉听懂了。


    她垂眸,轻一点头:“好,那就不谈了。”


    说完,她没再看他一眼,沉默着走进厨房,将排骨扔进水池。再出来时,整个人又变成了他最初见她时那般,高傲漠然:“你挑个我不在的时间搬走吧,不用知会我,钥匙放在玄关柜以上就行。”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李屹果然按照她说的那样,找了个她不在的某个下午,用了几个小时不到,将他所有的东西打包带走。他两年来在这间房子里生活的所有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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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抹除地一干二净,等应南嘉再回来时,连他一丝存在过的端倪都找不见。


    他走之后,高傲如应南嘉,删除了所有关于他的联系方式,断绝了他们之间联系的最后一丝可能性,到最后,甚至连那间公寓也不愿意再住,毕业之后就从那里搬离出来,连房子也转手一并卖掉。


    应南嘉并不相信他口中的为了前途。


    李屹不是那样的人。


    但除了这个借口,她竟然找不到一丝一毫他决然分手的理由。


    应南嘉将自己困在原地了好久,冥思苦想,只想知道一个原因。后来还是徐锦骂醒了她。她恍然明白,知道原因又如何,结果是由他亲自选定的。


    结果,就是最直白的答案。


    于是应南嘉不再纠结,彻底抛开过去,一心只往前走。她顺利毕业,找到一份在画廊的工作,干了一段时间后发觉不是自己想要的状态,毅然辞职,后盘下这间酒吧,叫来徐锦一起。她每一步都认真地向前,努力学着过好自己的生活,对那些拉扯着拽着她的过往,没再回头看一眼。她的经济越来越富裕,思想越来越成熟,脾性越来越沉静,情绪越来越稳定。她修修补补,将自己缺失的那些东西逐渐填满,不用再依靠旁人。当然,中途也有遇见过几个不错的男人,谈过几段恋爱,虽然最后也因为这样那样的因素分了开……总之,没有李屹那几年,她过得还算不错,哪怕后来重新遇见他,她也从未想过要跟他再续前缘。


    可李屹显然不这么想。


    他强势介入她的生活,搅乱她平静的日子,一步步地算计着靠近。如今,他们之间早已由不得她的控制,已然纠缠到今天这种暧-昧不清的局面。


    李屹想要跟她重新在一起,应南嘉也没有那种非和前任老死不相往来的执拗。她随遇而安,缘分怎么走,她就怎样跟随着。


    但这不意味着她仍要继续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


    一番话说完,她停下,喉咙有些干燥,便拿起酒杯浅酌了口。冰凉顺滑的酒液顺着喉管下滑,嗓子里那股灼烧的刺痛感缓解了些许。


    应南嘉放下酒杯,几缕发丝随着动作掉在脸颊,她抬手拨开,扯起唇角轻笑了笑,“我想说的说完了,该你了。”


    “南嘉,我……”


    “嘘,先等一下。”她打断他,伸出葱般细指抵住红唇,琥珀色的眸子定定落在他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审视:“在你开口之前,我想先提醒你一句——李屹,我想知道全部的真实,这是我和你,我们之间的最后一次机会。”


    李屹眉眼深邃地与她四目相对着。


    片刻,他问:“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对吗?”


    应南嘉摇了摇头:“我想听你亲自说。”


    李屹一顿,哑声说:“好。”


    那些腐臭破败的过往,和藏在阴沟里不见天日的秘密,只要你想听,我全部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