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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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朝朝已经确定了来人是谁,却不是凭着他的嗓音,而是根据魏云澜对他的称呼。
 




    他们魏家人,眼睛都是长在头顶的。
 




    或许魏云澜有很多表叔,但能够让他当众唤出来的,整个汴京城,也就只有褚羡一个人。
 




    于江朝朝而言,这个时期的褚羡是无比陌生的。
 




    她更熟悉的,是经历过世事之后,无论是性情还是声音都越发内敛的褚羡。
 




    所以,单听声音,她并不能确定那个人就是褚羡。
 




    江朝朝一直以为,她和褚羡第一次产生交集,是在魏云澜去江府提亲那日。他以魏云澜长辈的身份,作为陪客去到江府。
 




    却没想到,早在她入城的第一日,他就曾策马从她身边经过。
 




    和这一次不同的是,上一世,她与浣珠安分守己,满心都在为病体和对汴京新生活的担忧,不曾像今天这样,时刻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自然而然,她也就错过了褚羡。
 




    纷杂的情绪一瞬间袭来,铺天盖地,江朝朝感觉自己整个鼻腔都是酸的,耳畔也全都是嗡鸣声,连呼吸都带着几分急促。
 




    “小姐,你怎么了?”
 




    浣珠察觉到不对,掌心覆上她的双手,却是一片冰凉。
 




    江朝朝还在愣神,浣珠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低唤了声:“小姐?”
 




    “嗯?”江朝朝回神,杏眸里浮起的一抹水汽让她连浣珠的神情都看不真切。
 




    “小姐是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吗?怎么还哭了?”浣珠有点心焦。她搞不明白,明明前一刻还好好的人,说哭就哭了。
 




    “不是伤心,是开心。”
 




    江朝朝冲她笑笑,抬手把泪珠抹去,动作很是随意。
 




    她原本还在为那么晚才和褚羡有了交集而遗憾,转眼间,褚羡竟真的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一想到褚羡就在不远处,她就很兴奋,从心底里感到满足。
 




    如今,她和他一样,是活生生的人,只要掀开车帘,就能够真真切切让他看见。而不是像上一世她死后那样,她飘在半空,能够看到任何人。但任何都不能感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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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
 




    面对褚羡投过来的审视意味十足的目光,魏云澜心中骇然。
 




    关于和江家小姐初次相遇的细节,在茶楼等待的这几天,他不知在脑海里预想了多少遍。
 




    就连在马车前摔倒的动作,都是好几个小厮摔了无数次后,选出来了一个相对来说显得自然、真实又不会受伤的姿势。
 




    他预想无数突发情况,也准备了好几种解决方案,却独独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肮脏混乱到无法落脚的贫民窟里遇到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也便罢了,偏偏还是个比他要年长一些的长辈。长辈也便罢了,偏偏是褚羡这个冷心冷情、又一根筋不知变通的人。
 




    如果是同辈,他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人给打发走。
 




    可他不能这么对褚羡。
 




    虽然,单从血缘关系上论,两人早已经出了五服。按照辈分细算的话,褚羡也只能算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叔,不是什么亲近的关系。
 




    但他这位表叔,年少时便跟着圣上一起征战四方,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不仅有着从龙之功,更是深受圣上爱重。
 




    圣上登基后,虽然没有授他很高的官位,只是给了他一个羽林卫中郎将的职位,但他却是满朝文武中唯一一个可以佩刀上殿的臣子。
 




    所以,尽管他只是禁军二十四卫所之一的羽林卫中郎将,却不敢有人轻视他。
 




    满汴京城,谁人不知褚中郎的名号。
 




    也正是如此,魏云澜才想不明白,像褚羡如今这样的身份,怎么动不动还喜欢往贫民区跑。
 




    还是说,他是带着御令前来接人的?
 




    这一念头刚起,他就被惊出一身冷汗。
 




    褚羡是圣上的心腹,他知道了,圣上也就知道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魏家怕是很快就要大祸临头了。
 




    转瞬,他又把这一念头给否掉。
 




    如果真是奉了御令前来,那必定不会是一人一骑。
 




    而且,就如今的情况来看,江家小女明面上可还是江宗文的女儿,就算皇上要给她身份,也不可能是现在。
 




    他稳了稳心神,忽略褚羡眸中的尖锐,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我母亲前两日念叨着想吃老铺子里的茶点心,太学里的同窗同我推荐了这家茶楼。”
 




    全程,褚羡都没有从马背上下来,听魏云澜说话时也是面无表情,轻垂眼帘,让人看不出情绪。又因为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莫名给人一种威慑感。
 




    魏云澜也只是强行装作不在意。
 




    实际上,他的精神高度紧绷,说的每个字,都是斟酌再三才脱口,生怕行差踏错,惹上大麻烦。
 




    “是我行事太过鲁莽,从铺子出来时没有看路,差点撞上江府的马车,白白浪费了两包茶点心不说,还让江少卿的家眷受到了惊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