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厚 作品

30. 公主出嫁

    “你可知永安四大粮行?”崔杜衡又笑。
 




    李沙棠懂了。
 




    果不其然,崔杜衡下一刻便说道:“民以食为天,永安粮价居高不下,向来是圣上心头毒瘤。谁能去除这个毒瘤,谁必然能成为圣上重用的对象。”
 




    李沙棠有些想笑,四大粮行由四姓把控,是四大姓从先帝时期拼死保留的底牌,谁动了这个利益,谁就是四大姓首先除掉的对象。
 




    “可你不一样,”崔杜衡似是看出李沙棠内心的挣扎,温言蛊惑道,“现今王家势大,风头盖过了其他三家,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钱,而是更近一步。”
 




    更进一步,造出一个王家的天子。
 




    “而现在,圣上迟迟不立太子,就是在等王家表态。”崔杜衡敲敲桌板,“王家就缺一个表态的机会了,而你,王家表姑娘,由你来做这件事再好不过。”
 




    李沙棠低头饮酒,垂眸不语。
 




    崔杜衡盯着李沙棠,忽而笑出声来。他眼尾勾成一轮红月,微露的眼珠映着艳红的烛火,幽幽沉沉照在李沙棠头上。
 




    李沙棠握杯的手指泛白,她的头顶泛着密密的痒意。
 




    那笑声越来越大,那向来清朗的笑音里似藏着无限的嘲讽,丝丝拨开还能听见内里血淋淋的恨意。那恨意化为巨蟒,将猎物紧紧缠住,再猛地张开血盆大口……
 




    李沙棠忽然止了呼吸,她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崔杜衡
 




    崔杜衡笑到后面,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抬眸时,他彻底看清了李沙棠眼底的忌惮,和那更深的厌恶。
 




    他拭去眼角的泪珠,唇角微勾,语调很是讥讽,“你不想查清你父亲的冤屈吗?你还想再经历一次虎落平阳吗?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你永远就只是一条犬!一条被他人欺负的犬!”
 




    李沙棠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
 




    “更何况......”崔杜衡语调忽而轻到极致,上翘的眼尾带着抹惑人的红,“你父亲,是在溯月镇失守前,会盟进行时消失的。
 




    而那拓跋治在会盟之时便大开杀戒了,没人知道你父亲究竟是畏罪潜逃,还是英勇就义了。
 




    现在判你父亲畏罪潜逃是为了平息众怒,但孟夏,这里面的证据是不充分的,是可以翻案的,端看你怎么选择了。”
 




    李沙棠放下手中酒盏,黝黑的眸子渐渐变冷。
 




    崔杜衡相信这是最重要的一击,这一击击溃了李沙棠所有的防线,足以让她飞蛾扑火。
 




    半响后,在崔杜衡笃定的目光下,李沙棠突地笑了。她饮了口酒,缓缓道:“好啊。”
 




    崔杜衡知道自己成功了,但他莫名笑不出来。他扯了扯唇角,眼眸微眯,似醉非醉地盯着李沙棠。
 




    依旧是那凌冽的剑眉、微翘的瑞凤眼、细长高挺的鼻梁......可怎么看都不对。
 




    哪里变了呢?
 




    崔杜衡似是看痴了,竟还看见那黝黑瞳孔外的金色圆圈,在乌黑的四周尽力地发着光......
 




    “你在看什么。”李沙棠看都没看他,垂眸冷声道。
 




    崔杜衡乍然回神,他知道什么变了,是眼神。
 




    要是换做从前,李沙棠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上来把他揍一顿。
 




    二人相对无言,揽窗观月,独自饮酒。
 




    悬月倒映在酒液里,放眼望去,只余一片洁白的残影,晃得李沙棠眼睛疼。
 




    她眯了眯眼,一口将酒喝完了。
 




    李沙棠摇了摇酒壶,将酒盏放在桌上,转身准备走人。
 




    她走着走着,走到窗口时忽然转过头来,微醺的眼神在崔杜衡身上放肆扫荡着,尤其在他眼角的泪痣上停留了好久。
 




    乌黑的泪痣点在白玉似的面颊上,显眼得很。
 




    她若有似无地笑了下,一双黑眸犹如深渊,要将崔杜衡整个吸进来。
 




    “你凭什么这么愤怒,凭什么这么恨呢?我都没有恨成你这样,莫不是......你从我身上感受到了什么?”
 




    说到这儿,李沙棠惊讶地瞪着眼,“难不成你还有共情能力?还是说,你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李沙棠说到这,不禁鼓起掌来。她踉跄着步子,哼着小调配合着掌声,直接翻窗而下,几步没了踪影。
 




    崔杜衡盯着手中的酒盏失神,右眼下的泪痣隐隐发痒,说不上是难受还是兴奋。他本来没想拉李沙棠入局,他是动过念头,但最终决定放过她。
 




    可少女丢给他一个兔子,要他好好养着。
 




    那日的秋阳格外明媚,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
 




    答应养一只兔子,这是多么荒唐的决定?
 




    兔子弱小又没用,还须得精心照顾。
 




    可他既然答应了,就会好好地养她的兔子。
 




    那么作为回报,他要她走进他的棋局,与他共沉沦。
 




    这似乎,也不过分。
 




    *
 




    深夜繁星点点,淡淡的月光洒在户部巷的一间间铺子里,照亮了匠人们辛勤劳作的脸庞。
 




    李沙棠漫步在黑夜的街道上,时不时躲着巡逻的禁军,不经意就来到了这个小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