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月湖之约

    提莫老国王被囚禁了多年,身子早已亏空,十日里有七八日都离不得床榻,自然执掌不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就在提莫权贵纷纷给健全的二王子大献殷勤之时,老国王钦定了新任国王乃是大王子,使得众人议论纷纷。


    无他,只因大王子曾遭谢公子用刑,废掉了左腿,只能靠拐杖与轮椅出行。


    哪怕他敏锐地发现了谢公子与朗公子之间的不睦,与朗公子通力合作,在最后关头还算准了谢贺礼逃跑的方向,将人直接拿下,也没有人觉着王位的传承会轮到他头上。


    而仅有极少数人知道,其实他的左腿早已痊愈,只是故作残废来降低谢公子的警惕心罢了。


    而这一点,他也打算在新王继位的大典上,好生利用一番。


    而罗格王宫中的娜亚,正在思忖着该派何人参与新王大典。秦源自不必说,作为血石一事的亲历者,让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告知大王子,自然是最为妥当的。


    只是他并未担任何要职,只身出使提莫未免显得罗格不够重视。


    思来想去,她决定将所有哈木达,打包一起送去提莫参加大典。这些人日日在窝里斗,总该出去散散心,省的来折腾她。


    不知是否是近来天气渐热的缘故,她总觉着食欲不振,见着锅子都无甚食欲,只得就些清粥小菜裹腹。


    身子不适,见人就烦。不知为何,她近来见秦源也总觉烦闷,瞧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总想锤他几下。


    不光是心里这么想,睡着的时候也付诸了行动。


    某日晨起,娜亚发现他的额角青了一大块,疑惑地问道:“你这是撞哪了,怎么这么大块淤青?”


    只见对面人幽怨不已地答道:“还不是王上你,半夜忽然梦话骂我,还莫名其妙给了我一拳。”


    “嘿嘿,做梦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女王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偏过眼不敢看他。


    好在没两日他就作为使者,带着一帮哈木达与随行人员,前往提莫了南部城池汀罕——新王择定的提莫新都城。


    哈木达年岁不小,自然不能急行军赶路,这一来一往路上的时日怕是都得半月。秦源掐指一算,这样岂不是赶不上娜亚的生辰了!


    可王命难为,此事确实非他不可,他也只能不是滋味地出发。


    到了汀罕时,早已有各国使者前来恭贺。别看他们离得更远,但这种喜事一个个跑得比谁都快。不过自然他们的待遇是比不过罗格使团的。


    不光下榻的居所也是城中最好的客栈,大典之上罗格使团的使者们,坐在最靠前的位置,更不用提这两日妥帖的招待了。


    几位哈木达被这等优待捧得舒舒服服,纷纷赞扬提莫的大王子行事有度,却在大典之上被他好生惊到。


    前头的步骤各国都大差不差,直到坐着轮椅的大王子,被授予了代表王位传承的权杖,竟高声道:“神佑提莫!神佑提莫!”


    随即权杖竟发出了些微光芒,新国王也闭上眼沉浸在其中。


    场面颇为安静,没有人知晓国王究竟想要做什么。


    片刻之后,他撑着权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迈出了第一步,随后便是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他都走得更稳、更独立。


    等他走到外头,整个人被太阳所笼罩之时,已经全然恢复成正常人的步伐。


    “神佑提莫!神佑提莫!”……


    席间爆发了热烈的掌声,所有提莫人都在含泪感谢日神的庇佑,不断高声喊道。


    唯有秦源坐在一角强忍着不笑出声,这一招他原以为只有娜亚会玩,没想到提莫大王子,不,是提莫新国王也使得得心应手。


    看来为王者,也需要搞些噱头来巩固统治。


    待传位大典结束,他暗中求见了国王。


    “秦使者来寻我何事?”国王打量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怀疑。


    他用流利的罗格语答复道:“事关重大,还请王上屏退左右。”


    “使者直接说吧,他们都是我的心腹。”


    “与谢贺礼有关,所以我们女王希望只有王上能知晓此事。”


    涉及谢贺礼,国王的态度也谨慎了许多,示意手下退下。


    此后秦源便将与血石相关的事简要地讲了一遍,其中也略过了一些与提莫无关的细节。


    “你的意思是那位神使如今还在提莫?”


    “我们不能确定,但据谢家兄弟的供述,神使应当只能出现在谢府方圆五里左右的地方,再远他便从未见过了。只是很难说神使是否能够出现在其他地方。”


    国王思索再三,答道:“据我们查明,谢贺礼逃跑之前往旧都的水源中投了毒,所以当务之急是将旧都城的百姓疏散到其他城池中去。


    至于神使一事是真是假,如今还很难讲得清楚,我也会多加留意。”


    得到提莫国王的合作承诺后,秦源便着手回程事宜。不管几位哈木达摆什么架子,通通送上马车回罗格。


    只是路上又遇上了沙尘暴,紧赶慢赶,也只在他们生辰那日赶到了月湖。


    就在他心底暗自懊恼之时,却发现了道路旁有人挥着显眼的罗格旗帜,定睛一看,兰笛就站在一旁。


    “你怎么来了?”他按捺不住期盼,一边朝四周望去,一边问道。


    “侍卫长先下马稍作休息吧,让守卫们送哈木达们回去即可。”她笑得眼睛弯起,还偷偷指了指一个方向。


    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几座精巧的幄帐出现了在了月湖湖畔。


    他翻身下马,低声问道:“王上可在?”


    “侍卫长自己去瞧便知。”


    剩下的使团队伍继续按照原定的路线而行,而秦源则奔向了最中央的那座幄帐。


    还没等他掀起帐帘,里头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未经传唤,敢进王上的幄帐,胆子不小啊。”


    “臣秦源,可否有幸面见王上?”他便在帐外候着,想瞧瞧女王到底想玩什么情趣。


    “我可只见美男子,你若不好生收整一番,便不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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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这是嫌他日夜兼程赶路,仪容不够上佳了,他也明白旁边为甚还有其他小些的幄帐了。


    都往里头瞥了几眼,一个用来沐浴更衣,一个则储了些美酒食物。


    等他收拾齐整以后,天色也有些暗了,带着水汽的头发散在背后,还换上了一身罗格的服饰,显得颇有些不羁。


    这回娜亚自己掀开了帐帘,露出艳丽至极的面庞,教秦源一时失了神。


    她许久未化过这种妆容,整个人如同暗夜的使者,要夺去他所有的神魂。


    他伸出一只手,微微一用力将人牵至怀中。“真好看。”他轻抚过她头上的钗环,将摇摇欲坠的一支复了位。


    从前他还会忘乎所以地抚摸她的面庞,可自从被教训了一番之后,他总算知晓娘子们得花上多少功夫,才能有这样完美无瑕的妆容。


    “真不会夸人,也不知道说些更好听的。”娜亚嗔怪地拧了下他的腰。


    待物件都摆好了,秦源才明白今夜总算是他们二人之约了。在静谧的月湖旁,燃起了篝火来烤肉,再配上西域美酒,实在是人间幸事。


    他一边烤着肉串,一边问道:“我一直想问你,那时是怎知那日是我生辰的?”


    女王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远方,不大好意思地道:“临安王当初篡改了一本以你和阿沐为原型的话本,把他们二人改成了天造地设的一对,后来的话本里头提到了些你的事。”


    “你这!”他用签子点了点她的方向,无奈一笑,“我当你怎么知晓的,原来是袁停那家伙。”


    “这不正说明缘分天注定!”娜亚听出他话中的落寞,忙转了回来,灿然一笑,“我不过就楼上惊鸿一瞥,就对你情根深种,咱们还是同一日生辰,就算是女神也找不出再一对,像咱们这么般配的了!”


    滋滋冒油的几串烤肉冒着诱人的香味,将她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


    而秦源自然也看出了她转移的目光,捻酸道:“还说对我情根深种,几签子烤肉都教你更欢喜。”话虽如此,手已经诚然往前递了。


    “怎么还同美食置上气了,看你是年岁长了愈发孩子气了!”娜亚双手各接了一串,左右开弓往嘴里塞。


    然刚吃了两口,便停了下来,眉头也蹙得极紧。


    “怎的了?”秦源有些不明,顺嘴咬了两口,肥而不腻、唇齿生香,火候刚刚好啊!“这味道不是很好吗?”


    闻言女王才继续开始咀嚼,可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半晌才道:“这羊肉味道有些怪,怎的那般膻气?”


    “我吃着挺好的呀。”他又咬了几块羊肉,还是没发觉有什么问题。“若羊肉奇怪,便尝尝牛肉。这几日暑气重,指不定是暑热入体变了口味。”


    随即秦源又递过来两串烤好的牛肉,娜亚还是觉着略有些奇怪,但比起羊肉好接受多了,便继续用膳。


    等他们吃得肚皮滚圆,倚在躺椅上望着满天繁星时,唯能发出一声喟叹——这日子当真是太好了。


    他们的好日子,总算要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