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京洛

    这话虽是训斥,却莫名其妙地安抚到了万俟望。
 




    外人?
 




    原来胡狗儿在她心中还是个外人?
 




    万俟望瞬间眉眼弯弯,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笑得神采飞扬。
 




    “我听娘娘的,毕竟胡狗儿只是个外人而已!”
 




    孟长盈:“……”
 




    她说的外人是德福及一众送葬的官员宿卫。
 




    不过,看万俟望乐得不行,孟长盈倒也没有开口戳破。
 




    到底是亲手教养了六年的人,孟长盈虽未将他当作自己人,但也有几分情谊在。
 




    先帝入陵,新帝仪政。
 




    孟长盈虽说手中事务好些交代给万俟望,但仍临朝听政。
 




    太常卿大夫提议道:“陛下,年关已近,新年年号待议,不知陛下可有决断?”
 




    按照祖制,先帝崩逝的第二年,新帝需改年号。
 




    “容朕想想。”
 




    万俟望拧眉作出苦思模样,片刻后,看了眼孟长盈,才含笑道:“冬来寒重,不少人都备受其苦,身衰体乏。既如此,年号不若改为永康如何?”
 




    孟长盈本是半阖着眼,闻言才将注意力放到万俟望身上。
 




    永康?
 




    他倒是会讨巧卖乖。
 




    太常卿大夫也没想到,万俟望的答案来得这么快,快到像是随口为之。
 




    当然,这话他不敢说。
 




    “永康,臣以为很好,陛下体恤臣民,乃是天下之家鸿福!”
 




    不少臣子立即紧跟其后,赞颂吹捧万俟望起的年号。
 




    可一片和谐的声音中,却插进一道突兀的嗤笑声。
 




    正是万俟枭。
 




    这段时日他忙得很,云城边关两头跑,可人逢喜事精神爽*,再忙也没忘给万俟望添堵。
 




    尤其是张庭、封犯二军镇交接到他手中之后,人便愈发张狂。
 




    万俟枭对孟长盈还好带知道收敛些,但对万俟望,完全是一副长辈姿态,丝毫不将人放在眼里。
 




    万俟枭随意地一捋发辫,道:“永康?先帝取年号还要翻遍诗书,由太卜令起卦占卜,陛下这般太过草率行事了吧?”
 




    姿态语气都不甚尊重,万俟枭甚至腰都不曾弯上半分。
 




    言罢,满堂安静。
 




    叔侄说话,外人总是不好插嘴的。
 




    万俟望并不恼,面上仍是宽和君主模样。
 




    “叔父此言差矣,何谓天子?天子敬天事地,袭得天爵,与常人不可比拟,何来草率儿戏之说?”
 




    六年的诗书礼仪可不是白读的。
 




    万俟枭只听了个半懂,可看周围汉臣个个点头称是的模样,也知道万俟望此言得人心且有理。
 




    他脸色更黑,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孟长盈清清淡淡一句话打断。
 




    “吵什么,陛下既定了永康,太常记录太卜择日卜算即可。想来天子之言,天地自然认可。”
 




    万俟望坐在龙椅之上,下巴微微抬,温雅含笑。
 




    在百官看来,是仁慈帝王不失其威。在万俟枭看来,是讨人厌的小子仗势压人。
 




    可惜,孟长盈在,他这会还真不能得罪她。
 




    这女人不止邪门,立场还飘忽不定,万俟望手里的北关二镇还没捂热乎,他可不想招惹孟长盈。
 




    万俟枭没话说了,自然不会再有谁敢大放厥词。
 




    年号一事初定。
 




    后续再有些琐碎政事,万俟枭没心思找茬儿,每一项便都按不旧部地推进。
 




    食时到,百官下朝。
 




    万俟望照例随孟长盈回长信宫,算作请安,也跟着用膳。
 




    冬日里孟长盈爱吃汤饼,今天便还是汤饼,但浇头肉酱有许多种。还有难得的裹鲊,也是南方流行的吃法。
 




    一人一方玉案,孟长盈用膳几乎是悄无声息的,可万俟望在她面前,却总难做规矩模样,时常将汤饼吃得稀里呼噜。
 




    万俟望吃着裹鲊,总觉得这玩意儿太咸,咬上一口,得配上大口汤饼才能咽下去。
 




    “娘娘,这裹鲊也太咸了些,南人口味这么重吗?”
 




    他说完,就埋头喝汤饼。
 




    孟长盈看了眼月台,又慢悠悠地咬一小口裹鲊,才道:“一样东西,在千人手中便是千种滋味。这裹鲊是月台做的,我觉得滋味甚好。”
 




    不远处端着碗正逗胡狗儿玩的星展闻言,也从屏风前探过半个脑袋,道:“我也觉得很好吃,陛下,你若是嫌吃月台做的东西,可以少来嘛!”
 




    说完,也不等了回应,又缩头自己玩去了。
 




    万俟望抬起头,倒是真没想到这裹鲊是月台做的。
 




    毕竟鲜鱼做成吃食可不简单,月台瞧着温柔文弱的,原来下厨时还能杀鱼。
 




    万俟望对月台一拱手,笑道:“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细细品味之下,方觉这裹鲊甘味鲜美啊。”
 




    月台正用巾帕给孟长盈擦拭嘴角,闻言也只皮笑肉不笑地回以一礼。
 




    “陛下谬赞了。”
 




    孟长盈饭量不大,这会已吃够了,正懒懒倚着凭几,道:“你这话头转得够快的。”
 




    万俟望又吃下几口裹鲊,才笑着说:“客随主便,小七可不敢托大。”
 




    孟长盈微点头,示意他接着吃,又随手拿过几本公文来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