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飞飞 作品
7. 倒戈
即使只是稍稍感受到失去的恐惧,也足够让人心惊。
在这一刻,他最亲密的盟友竟成了孟长盈。
万俟枭察觉到局势的细微波动。
乌石兰烈如旧执掌北关四镇,那他们自然还是同一阵营。
只是他刚往乌石兰烈身边走了一步,乌石兰烈居然下意识躲闪,反应过来之后才悻然笑着又靠回来。
明明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万俟枭猛然看向孟长盈,心头蒙上一层阴影。
好一个驾驭人心的本事。
不过片刻,竟能离间了乌石兰烈与他。
崔岳崔绍父子站在一处。
崔岳眼底是隐晦的赞许,抬手拍了下崔绍的肩,让他多学着些。
只会耍嘴皮子逞口舌之利无甚用处,这才是神鬼莫测的谈锋辩才。
只消那么一两句话便能纵横捭阖,扭转乾坤。
万俟望仍不动声色,静静注视着孟长盈半阖着眼的雪白面颊。
她似乎有些累了,半日哭灵,紧接着又是党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她此时应是强撑着议事的吧。
万俟望的心在此刻似乎分成了两瓣。
一半在是说不出的奇怪情绪,有点酸又有点疼。
另一瓣则很清晰,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他,他应再一次庆幸少时选对了人。
但两瓣的心都在念,孟长盈。
他心中默念一遍。
又默念一遍。
孟长盈。
“苍江下游冰淤决堤,河东浔州曲州六郡受灾,昨夜里农部水部仓部各侍中已连夜赶往河东道。”
孟长盈一番话,又惹来一片惊疑。
乌石兰烈认真听着,仍很不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朝中赈恤灾民还缺个安抚使,乌石兰烈便走这一趟,立功自赎吧。”
“不可!”
话刚落下,最先反驳的竟是万俟枭。
乌石兰烈脸上的暗喜他都看在眼里,这一趟去了别说自赎,怕是要把乌石兰部直接赔进去。
“哦?”
孟长盈饶有兴味问:“为何不可?”
乌石兰烈拼命眨巴眼让万俟枭闭嘴,暗骂他没眼色。
苍江灾区不小,赈款赈粮必定少不了。安抚使可是肥差啊。
这精明汉太后好不容易也糊涂上一回,岂不是天赐良机。
万俟枭看他挤眉弄眼的蠢样,嘴角抽动,好险才忍住给他来上一拳,铁青着脸道:
“赈灾事关重大,合该用更老道的官员。本王觉得民曹给事中杨朝很好,赈过前些年的饥荒地动,品行刚正不阿,甚为合适。”
不得不说,万俟枭的建议很是诚心。杨朝为官多年风评极好。
但最重要的是,他师从孟震孟广德,如今在朝堂上更是孟崔派系的人。
万俟枭紧盯着孟长盈的反应。
他都这样让步了,不管孟长盈想干什么,总该歇了这想法吧。
“王爷说得在理。”
孟长盈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弧度似微笑似嘲弄。
“杨朝为左副使,万俟浑为右副使,一同辅助乌石兰烈,想必赈灾诸事必定万无一失。”
杨朝立时出列行礼,高呼:“微臣领旨。”
万俟浑是成宗的第五子,方才出宫建府。
他能在万俟枭、万俟望和孟长盈眼皮子底下安生活着,要么此人雄才大略,要么废物点心。
瞧他此时手掌哆嗦,张着嘴满脸震惊的傻样,便知此人是后者。
当然,世间万事有利必有弊*,这也正是万俟望容他用他的原因。
万俟望心思一转,迈步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笑得亲近。
“这样好的历练机会,皇兄还不快领旨谢恩。”
万俟浑急忙跪地,局促磕巴着回话。
“臣领旨。”
万俟枭刚张嘴,孟长盈的话就先他一步开口。
“乌石兰烈,这样安排可好?”
乌石兰烈一个劲地点头,满意得不得了,也难得恭敬行礼。
“好极了,臣这就回家收拾细软,明日出发。”
孟长盈抬手让他起来,淡声道:“今日便动身吧,灾情如火,耽搁不得。”
“是,是。”
也难得在乌石兰烈面上看到这样殷切的笑。
万俟枭气得七窍冒烟。
可事已至此,他总不能捂住乌石兰烈的嘴,让他把话咽回去。
昼漏尽,酉时到。鼓声如雷,滚滚而来。
百官渐次离宫,今夜怕是许多人都要辗转难眠了。
正德殿中人员渐少,万俟望也跟着万俟浑而去,抓紧指点交代一番。这一趟怎么也不能白去。
唯有万俟枭,寸步不移站在原地,眉眼压低带出蓄势待发的紧绷感。
明明已经愤怒到极点,却压抑着情绪冷笑。
“你以为这样就能对抗漠朔九部?就能拿到四镇军权?”
“乌石兰部倒了,还有纥奚部,乙狐部,还有可那昆部!”
“漠朔九部不是靠着乌石兰烈才强大,是乌石兰烈靠着漠朔九部才能风光!”
孟长盈站起身,苍白的唇轻牵,冷淡语气故作诧异。
“王爷原来明白啊,你那样护着他,我以为你不知此事呢。”
万俟枭脸部肌肉一抖,他明白孟长盈的意思,但他觉得可笑。
这种手段,用来对付乌石兰烈那种只长肉不长脑子的还差不多。他才不会上当!
“少来!你不就是想离间我与乌石兰烈吗?我告诉你,你做梦!”
能看明白,也不算太蠢。可看明白便能做得到吗?
孟长盈颔首,自然而然认下。
“是啊,我在离间你与乌石兰烈。可又不是离间你与北关镇兵,王爷这么情急做什么?”
孟长盈说话总是能打得他猝不及防。
万俟枭神情空茫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依旧牙尖嘴利地反击。
“笑话!乌石兰部若倒,你难道会将四镇军权拱手让于漠朔九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