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姑 作品

66. 六年后066

    盛宸推荐的tapas店果然符合他刁钻的胃口,在一家豪华写字楼的最顶层,像一根针一样插入燕市的夜空。
 




    倪俊贤把车停好,下车撑着车门神秘一笑,说:“你们先上去,我随后就来。”
 




    “干什么去?”倪孝雅追问。
 




    “ohdear,哥哥的事,你现在管得也太宽了吧?”
 




    “你有时候真的很让人操心。”
 




    “劝你和以臻学学,不要那么啰嗦。”
 




    倪孝雅懒得多言,挽上夏以臻的手:“走吧,别理他,他现在秘密多得很,不让人问。”
 




    倪孝雅进门后一见倾心,这间小店隐蔽,安静,有不俗的格调。
 




    零落几桌客人,在西班牙吉他的旋律里,脸上写满恣意。
 




    老板特意留了窗边的位置,周围有隔断,是倪孝雅特意嘱咐的,为了照顾近日风口浪尖上的夏以臻。
 




    窗外是燕市秋日的夜晚,从这样的高度望出去,景色如同坠落人间的星空。
 




    夏以臻靠窗坐下,这张长桌一边坐两人,她无法控制地在脑袋里将四人的座位演练过一次。
 




    孝雅已经很自然地将外套脱在了她身边的座位上。
 




    如果是倪俊贤先来,他大概会坐在自己对面…
 




    如果是盛朗……
 




    夏以臻一时难以面对脑中无端冒出的紧张——他要选一边坐下——她诚实地发现,这样的选择无论是什么结果,都不能让自己很舒服。
 




    夏以臻喝了口水,想平静一下这种还未发生的、莫名其妙的忐忑,却听见孝雅已经翻开菜单说:“吃点什么以臻?就我们三个,可以随便些。”
 




    “三个?”
 




    “嗯。”孝雅略显失落。
 




    “盛朗他……”
 




    “唉,他拒绝了,说不来……好干脆。”
 




    “哦……好。”
 




    夏以臻再度喝了口水,“那更好。”
 




    她猜盛朗大概也讨厌这种没意义的再会,才会干脆回绝倪孝雅的邀请。
 




    六年了,时间可以让海边的礁石都失去棱角,年轻时短暂的悸动,现在恐怕早已被打上了幼稚的标签。
 




    夏以臻那日从盛朗家离开时已经想好,该直面现实,既又重逢,就不要逃避,也不要弄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惺惺作态。
 




    成年人,既然爱谈不上,恨自然也谈不上。
 




    大家理应体面地对待过去。
 




    可盛朗似乎不是这么想的,无意义的事情他选择砍掉,他果然永远比自己心硬一点。
 




    不来也好,夏以臻松口气,不继续见才是最优解,她以后也这么办。
 




    “你好像不想让他来?”倪孝雅笑笑,用纸巾蹭掉唇釉,“以臻,我其实完全理解,你跟他不熟,原本我也在猜你会不会拘谨,现在好啦,我们三个聊天,更放松了!”
 




    “…嗯。”
 




    倪孝雅看了眼手机,“我哥这个傻子,不知搞什么鬼。他让我们先点先吃。”
 




    “等等他吧。”
 




    “不等他,我都饿了!”倪孝雅递来菜单,“以臻你快看看想吃什么,选你喜欢吃的点。”
 




    菜很快上齐。
 




    夏以臻其实也早就饿了,拿起一块烟熏三文鱼的tapas塞进嘴里。
 




    孝雅理了理刘海,拍拍夏以臻肩膀让她看镜头,在夏以臻刚刚瞥到倪孝雅手机屏幕上的自拍界面时,倪孝雅开心按下快门。
 




    盛世的临时董事会在一下午的唇枪舌剑里结束了。
 




    本次会议针对盛世近来持续下行的净利润进行。大门推开,盛玉麟面色已经很难看,他吃了粒速效救心丸,堪堪舒展了一点眉头。
 




    盛宸跟在盛朗身后,瞧他并不欲跟自己多说话,只顾单手插兜往前走,心情愈发憋闷。
 




    盛宸突然将手里的文件向身后秘书身上拍去,追上去说:“哥,为什么不同意?”
 




    盛朗头也不回:“这没有你哥。”
 




    “那亲爱的盛董,为什么不同意?”
 




    盛宸拉住盛朗。远处的几个老人匆匆瞥了一眼,各自散去。
 




    “你该学会控制你的情绪。你不是小孩儿了,这很难吗?”
 




    盛朗推开一间属于他的所谓的休息室,脱了西装随手丢进沙发,走到窗边时他说,“把门关上。”
 




    盛宸将门一掀,又在门发出最后响声的时候,用手挡了一下。
 




    门最终缓缓关闭,盛宸走过去将办公椅一转,栽进去,“现在可以了?”
 




    “有话就说。”
 




    “为什么反对我砍掉那几条老旧的业务条线?”
 




    盛宸很恼,老董事表决不通过,他堪堪可以接受,唯独不能接受盛朗与自己作对。
 




    盛宸:“那几个老家伙恨不得从我姥爷在的时候就杵在那儿,大脑早就落灰了,他们保守的思路早已不适合盛世,我们要的是新产品。没错,新产品的确需要更多费用投入,但这不是不去做的理由。不是吗?”
 




    “的确不是。”
 




    “所以为什么。”
 




    盛宸根本不信盛朗会议上说的哄那些三岁小孩的理由,拿这些理由作为反对缘由,根本就是对他经营能力的不信任。
 




    “哥,说实话我真觉得这几年你变得太优柔。财报你看过了,眼前的情况,留着那几个老家伙就是在养闲人,现在的盛世太臃肿,该抽刀时就要果断,犹犹豫豫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没人在犹豫,我痛快说了我反对。”
 




    “就是在问你为什么!”
 




    盛朗终于肯把脸从窗外转回。他看着盛宸:“你不是没读过书,现实是历史的重演。上岸先杀功臣,以后谁支持你?做事永远要给自己留余地,冲的时候快,降落的时候呢?你的退路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