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桃花 作品

77. 第 77 章

    陆月回到云州城,修整半日,等来了孙赖子和他那一棺材的物证状纸。
 




    两个人步至段府,孙赖子去叫门,陆月则仰头看着这高门上的侯府匾额,黑底金字,武定侯府,四个大字流光溢彩。
 




    上一回,她在侯府当丫鬟的时候,早上洒扫门庭,先往地上洒三遍水,洒的门前台阶光洁发亮,再用帕子沾了木桶里剩下的水,擦净这环抱都艰难的门柱。
 




    擦门前漆红的门柱时,她时不时会抬头看那漂亮贵气的匾额,心想哪天再也待不下去了,就想办法把匾额上的金字削下来,能买很多包子吃。
 




    等她成事的时候,武定侯府已经是一片断壁残垣了,门前的匾额不知道去哪了。
 




    她无法像今日一样,气定神闲地站在门口,等着迎接她的这座华美的府邸。
 




    两个门房拉开门,山羊胡管事迎了出来,他仿佛没瞧见陆月一般,朝孙赖子揖了一礼,“孙爷,我们侯爷等您好久了。”
 




    管事的听过孙赖子的大名,此人是个狠角色,可没想到孙赖子错过一步,躲开了管事的这一礼,侧身让过登上台阶的陆月。
 




    “这、这是?”管事的奇异地指了指大摇大摆进去的陆月。
 




    孙赖子道:“我家主子。”
 




    管事的啊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孙赖子已经进门跟上陆月了,管事的赶紧撩起前襟追上,引着路,“这边请。”
 




    管事弓着腰紧随在侧,觑着陆月,她迈着平稳的四方步,手背在身后,下巴微抬,半睁着眼,目光从上而下看着沿廊景致,分明是小孩子的模样,却透着股威重,好像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山水的气运全聚在她一人身上。
 




    “侯爷在祠堂等我?”陆月语调清淡,听不出情绪。
 




    管事的一惊,这姑娘没来过府上,如何知道这是去往家祠的路?
 




    “是。”管事应了声。
 




    陆月带上了丝说不清楚的笑,经过小石拱桥时,陆月望了眼美人蕉掩着的学堂,停住脚,“墨香斋现在可有子弟在此读书?”
 




    管事的看得出这位姑娘对段府上下一清二楚,是怎么一清二楚的?他不敢深想,“这段时日没有了,前一个来自江南的先生被公子小姐们气走了,还没请到合适的人接上课业。”
 




    陆月收回目光,下了小石桥,穿过一片柏树林时,问:“百炼堂呢?”
 




    “侯爷从军中请的武功师父,每日上两个时辰的课,打打木桩练练拳脚,给公子小姐们强身健体练着玩。”
 




    和上回一样,学堂里的学生们不读书,练武场的弟子们不练武,阖府上下松散一团,给了她钻营的空子。
 




    他们不读的书,她读,他们不用的刀枪剑戟,她来用。
 




    祠堂院两边各一座栩栩如生的石狮子,大门敞开着,陆月直直看到了祠堂里背对着她的段侯爷。
 




    管事的脚步飞快朝祠堂去,走起来时带起了风,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后背被汗水浸湿。
 




    那女孩子太邪了。
 




    “侯爷,他们到了。”管事对段侯爷道。
 




    段侯爷正用块帕子擦着供案,香炉燃着他新奉的三炷香,他缓缓转过身,看见那稳步朝他走来的女孩子,瞳孔瞬缩,而后恢复平常。
 




    是她啊,出乎意料,却合情合理。林世子办的那场冬至宴,她莽莽撞撞闹出一场刺杀,那时段侯爷就留意了这个女孩子,但没有深想。
 




    女人和孩子,总在思虑之外。
 




    陆月进了祠堂,朝着段侯爷恭敬温婉地福了一福,“见过侯爷。”
 




    段侯爷沉声应了,往厅堂右手边挂着帘子的小室走去,陆月跟上,孙赖子留在了祠堂外,管事的进了小室。
 




    管事的拎起暖窠里的茶壶,陆月伸手拿过茶壶,“我来沏吧。”
 




    管事的怔愣片刻,看向段侯爷,他沉默地点了点头,管事的垂首垂手的倒退了出去。
 




    陆月坐在榻上,茶针撬下一块茶饼,慢条斯理地碾,“侯爷还是喜欢喝浓茶,烫熟些的?”
 




    她这个年纪有如此心机,知道的再多,段侯爷也不会惊讶了,道:“不错。陆姑娘知之甚多,不光段某人的口味,连林世子手里账册的圆融,都能做到心中有数。这份明白,好似当过云中府路的家。”
 




    陆风说他另备了两份世子手里的证据,这事儿还不足以让段侯爷失态。让他感到恐惧与难以置信的是,陆风竟说他会将那份证据圆融到能放到台面上。
 




    删改一笔账容易,可要删改到这份上册呈到御案,呈给百官,能被接受,这就是通天的本事了。
 




    陆月把茶粉倒进段侯爷的杯中,自己只留了一点,道:“侯爷谬赞了,这事儿哪是段家和云中府路的事,这是关系天下的大事。”
 




    陆月沏好茶,展臂推到段侯爷面前,抬眼看着他,眸色沉沉,“这抔旺炭我会交到韩相手中,朝野上下,只有他担得起。韩相来和林氏商议,何处掀起,何处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