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赴 作品

49. 朝堂争锋

    盛京。
 




    重重宫殿,飞瓦高墙,黑鸟惊翅而飞。
 




    议事殿内宛若滴水凝冰。
 




    “陛下,臣要参枢密院正使,裴元俭。”寇之丞复道。
 




    “裴元俭此刻不再京中,也碍了你们的眼了?”高坐上的人在冠冕之下看不清面容,却不难听出此刻的雷霆之怒。
 




    “微臣既为御史,便有参奏百官、肃清朝堂之责。况且,微臣参奏之事,正与裴大人离京有关。”寇之丞此刻宛若刚直不阿的忠臣,顶着高位人逼视的目光,慷慨激昂道。
 




    “裴大人离京去往禾州芜城,听闻当地盐商正在举行祭祀水官大帝之典,非但不请自来。”他呼吸加重,带了谴责:
 




    “甚而,不问青红皂白便放暗箭射杀禾州盐商首总,卢庚。在场百姓亲眼所见。”
 




    “用心之诡,让人莫测。”寇之丞道。
 




    “你的意思是,裴大人奉命查处私盐一案,却掺杂私心,敢问,私心从何而来?”户部侍郎田屯侧身睇视。
 




    “裴大人与卢庚素不相识,为何要杀他?再者,裴大人乃我北朝正一品院使,卢庚又有什么值得他毁了官声前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他?”
 




    “皇上,微臣不认为裴大人会如此愚蠢。”
 




    若想杀人,自然有千万个毁灭罪证的法子,或火焚,或毒戗,死于意外的手段太多,而裴元俭又怎么会选择最愚蠢的一种,青天白日之下杀人,凭白将把柄置人手中?
 




    一个区区盐商而已,又怎么值得?
 




    “嗯。”皇帝轻笑,“朕也觉得不可能。”
 




    “皇上,裴元俭自恃功高,自来狂悖骄衿,对我等都不放在眼中,仗着权势和陛下垂青,当众杀人,也未必没有可能。”中书令郭中槐道。
 




    “怎么,中书令的意思是,朕会因裴元俭救驾之功偏袒他,而不顾百姓死活。”高位上的人平静出声,抬眸晒问。
 




    “你是说,朕,是昏君?”
 




    “微臣不敢!”
 




    “臣等不敢。”
 




    殿上跪倒一片,皇帝面色却越发铁青,“不敢?”
 




    “依朕看,你敢的很啊。”
 




    当初,他暗中扶持郭秩林取代了孟家的位置,可眼下,郭家却早生异心,罗植党羽,朋比为奸,甚至,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反驳,甚而僭越。
 




    想必,荣华富贵的太久,郭家早已经忘了,是谁让他们登上高位。
 




    更忘了,他才是皇帝。
 




    “退。”太监得了示意,刚要扬声退朝,却被计相萧长善骤然打断。
 




    “陛下,臣有证据。”
 




    “当时微臣劝解裴大人查处私盐,应当缓之以审,切莫血流成河,可裴大人非但不领情,更甚至射箭三支悬于我等头颅,以此威胁。”他示意,太监去往殿外将三支箭羽呈于殿前。
 




    “由此可见,裴大人却有专横跋扈之举,寇大人所言未必空穴来风。”萧长善敛目道。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裴大人奉陛下之令,萧大人私自‘劝诫’,微臣觉得并不妥当,至于这三支箭矢,更不能视为证据。”
 




    “恰巧。”萧长善道,“寇大人今日上朝之间,正遇本官,竟然惊奇的发现,刺向卢庚的箭矢,与此箭一般无二。”
 




    “箭矢一样,有何稀奇?”
 




    “此箭并不是北朝常用箭矢。而是无羽箭,不缀羽毛,道是稀奇,为盛京城中一个不入流的书生所做,有人亲眼所见,裴大人身边人将其重金购去。是以,除裴大人之外,再无旁人所有,不知,这可算证据?”
 




    萧长善混浊的眼眸划过暗色,他也没想到,裴元俭的猖狂,竟为他们做了嫁衣,这就叫,违逆上天者不可活。
 




    太监查看一番,对着皇帝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皇帝脸色阴沉,寇之丞继续奏禀:“非但如此,裴正使还在此之前买通刺客大闹祭祀大典,企图掩盖罪证,被人发觉之后,竟命人当场将此刻全部格杀,不留活口。”
 




    “兵部尚书以为如何?”萧长善道。
 




    兵部尚书裴征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既不曾为裴元俭跌落高位添一把火,也不曾为他证言半句,前者听上去颇具高义,后者听上去明哲保身也无过错,但若是加上一条。
 




    裴征乃是裴元俭生父,便会让人背脊生寒,只剩凉薄。
 




    “此事无关北朝政务,也不属兵部之责,萧大人问我无用。”裴征并不看他,只面立朝堂,淡淡道。
 




    或惊奇,或看笑的目光都多在裴征身上停了几瞬,却无言反驳,萧长善几人状告,由他们几人提证,想辩驳的人无需问便会站出,自然与他无关。
 




    “那,”萧长善哼笑,将目光移向田?,又转向谢清,“谢太傅以为如何?”
 




    “陛下自有圣裁。”
 




    有小太监行色匆匆走来,一番耳语后,大太监道:“启禀陛下,枢密院副都承旨薛殷请见。”
 




    皇上抬手允准。
 




    “宣。”
 




    “微臣薛殷,拜见陛下。”薛殷一路疾驰,不分昼夜,身上皆风尘仆仆,一路踏进殿中,正目直视掠过一众人。
 




    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
 




    朝堂深晦的气氛突然被打破,众人惶惑寻找,竟是粗喘的抽泣声。
 




    薛殷神色凄肃,未语泪先流。
 




    薛殷虽身形并不如寻常武夫高大威猛,却也健硕有力,却在朝堂之中,学家中小妾式样,这柔弱女子做来自然凄楚似雨中落花,婉婉柔情惹人百般怜惜,可由武中糙人做来实在,实在,一言难尽。
 




    委实让人瞠目结舌。
 




    “这,薛大人这是何故啊。”礼部尚书胡崇文难以直视,遮面侧过。
 




    “成何体统啊。”
 




    皇帝凝滞片刻,咳一声开口:“薛卿,你有何冤屈?朕在这里,你可直言。”
 




    “陛下。”萧长善皱眉道。
 




    薛殷跪伏往前,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终于找到了可以撑腰的亲人,从哽咽爆发成高声啼哭,殿堂之上,嘈若百鸭挣笼之集市。
 




    皇帝忍不住侧脸忍见,身旁大太监头低了一寸。
 




    薛殷哭声戛然而止,速度快的迥异,顶着哭腔道:
 




    “陛下,青天白日,我枢密院正使裴大人,遭奸人所害,现命悬一线啊。”
 




    此话一出,尽皆惊然。
 




    皇帝怒拍椅首,“这怎么回事,你从头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