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千月听完只觉五雷轰顶,他忽然有点喘不过气,原来如此,原来李风间和白虎的交易就是这个,以他为代价换鹿蜀归来,难怪这些天来李风间变得越来越陌生……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他捂着胸口露出艰难的神色,咬牙道:“为什么一定要鹿蜀回来……你们就不能放过李风间吗?他现在只是个普通人啊,就不能让他平安度过这一生吗?!”他忽然加重语气,一把揪住地隐的衣衫,愠怒在他的眉宇间弥散。
地隐只是平静地看着他:“如果你们没有来到这里,他确实会像个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既然他现在已经被我们找到,我们便没有理由让他继续流浪在人间,不仅仅因为他是神,更因为他是我们最好的兄长。”
“我不管他之前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他现在是李风间,他根本不记得你们!”
“他会记起来的,他已经记起来了。”
“是你们施的障眼法罢了,你们制造出鹿蜀归来的假象,实际上只是硬给李风间灌入鹿蜀的记忆,夺舍他的躯壳,这是杀人!你们根本不配称之为神明,你们只是一群为非作歹的妖怪!”
杨千月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现在的他只想狠狠揍一顿地隐,揪着他衣领的手指关节隐隐泛白,青筋绽出,热气自他浑身汇集。地隐握着他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浑身打了个冷颤,他将人拥入怀里,道:“冷静下来,现在的你和野兽无异,我也可以原谅你的大不敬。”
靠在地隐身上的一瞬间,杨千月心中刚刚点燃的愤怒之火便被冷水淋了个彻底,这是一种诡异的大起大落,比大喜之日奔丧还要让人接受不了,他陷入了无言的沉默。
地隐轻声抚摸着他的白发,一边幽幽念道:“果然啊……凡人一旦失去理智便与笼中最为低贱的牲口无异了,说的话也不过脑子,好在你面前的是我,若是那位天君听见你将神与妖怪混为一谈,你不知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乖一点,忘记那些琐碎吧……”
“忘记李风间,就不会再为他愤怒,为他痛苦了。”
“忘记李风间吧。”
随着他喃喃的话语,杨千月耳边响起一首亘古的歌谣,就像高山深涧中的蛟舞,昆山的碎玉凤凰鸣,回荡三日绕梁不绝,只需凝神静听,浑身只觉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神清气爽,而后便忘记了时间,忘却了所有烦心事。
待杨千月回过神来,他已经在地隐的榻上睡了整整一晚。
他起身,头发凌乱,只见地隐正靠坐在榻上看书,间或侧目看他一眼:
“好点了吗?”
杨千月看着窗外水波粼粼的白日天光,他才反应过来早上了,只撑着头嘟囔道:“你昨晚给我唱了什么歌,我忽然忘了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只记得那曲子还挺好听的……”
“那是龙族的镇魂清心曲。”
“你不是蛟吗?”
“龙蛟不分家,我为什么不能会唱他们的曲子。”
那你还强调一句龙族的曲子。
杨千月欲言又止,忽然掀起被子下床:“我要赶紧回去了!一晚上没回,风间该担心我了。”
地隐弯着眼眸看他匆匆穿衣离去,擡起书本轻掩嘴角。
杨千月走过一个回廊,在厅堂中一眼看到了柳燕,还不等他高兴,走近了才发现杨浅真也在。
“啊!千月兄,好久不见!”杨浅真乐呵地打招呼,认真地看着他的头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千月兄你的头发莫非是泡久了湖水泡白的?”
“你觉得是就是吧。”他无视杨浅真,问柳燕:“你怎么会突然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柳燕:“没有,我今日是来来看你和李大哥的,怎么等了半天只见到你?李大哥呢?”
杨千月刚欲坐下的姿势一顿:“风间不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人……”
不等她说完,杨千月按下茶盏冲进了客房,床榻上果然空无一人,他焦急地走遍里外,依旧不见一人。
怎么回事,风间他去哪了?
杨千月只觉胸口紧得发痛,密密麻麻的情绪纷涌上心,“风间怎么不见了?我想想……我想想……昨晚我确实看见他在床上睡,怎么会,他去哪了?”
柳燕听出不对,一开始她就疑惑这大清早的杨千月怎么不和李风间在一处,还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从别处赶来,就好像睡在别人房里一眼。她犹豫道:“小白杨,你昨夜没和李大哥在一块儿?”
“……”
他居然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