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哗!”“哗!”的下个不停,天空的黑云密布,秋风吹着云彩在空中漫无边际的飘荡,雨点儿越来越密,越来越急,立刻地上起了水泡儿。无情的雨点儿茫然的砸在了秀兰的头上、脸上、肩上、身上,雨水与她衣服上的血迹交融在了一起,流淌到地上的成了淡红色的血水。她用两手紧紧的抱住怀中刚出生的婴儿,踏着泥泞的村庄小道,深一脚浅一脚踉跄的向前挪动着。突然,她脚下一滑摔倒在地,她紧紧的抱着出生的婴儿,跌坐在水坑里。婴儿像受到了惊吓,“哇!哇!”的啼哭起来,秀兰顾不得满裤子的泥水了,一手撑地挣扎着站了起来,晃里晃荡的继续往前走。
到了家大门口,浇成了落汤鸡。梁英看见秀兰怀中抱着婴儿,惊讶的说:“老爷子上午断的气儿,下午你就回来了?快回去吧!冲丧啊!”说着话就横在了大门口,不让秀兰进家门。
秀兰哭着央求道:“嫂子!让我进去吧!我还没吃饭呢,只喝了一碗红糖水,又下着雨,你让我上哪去呀?”
“看看你!耍蛮了不是?回他二奶家去呀!家里进不得呀!”
“好嫂子,别难为我了,那里屋子又凉又潮,没有人照看,怎么呆呀?”
“看你说的,喝了红糖水不就得了吗!死人还忙不过来,哪顾得上活人呐。”
正在这时,贾氏听到了妯娌姐们儿的吵闹声,赶忙过来劝梁英:“看她怪可怜的,就让她进屋吧!”
“那怎么行啊!冲了丧一辈子都要受穷的,不行!”梁英显然不耐烦了。
这时,赵高正跪在一块儿炕席头儿上,头顶着把雨伞接乡亲们送来吊唁的烧纸,听到了争吵声,站起来奔了过来,一把拉开了妻子,生气的说:
“哪儿来的那么多讲究啊!这是老迷信,快让弟妹进屋去!不看让雨淋坏了身子和孩子!”
秀兰哭喊着,踉跄的闯进了大门,贾氏赶忙接过了孙女儿,搀扶着秀兰迈进了她住过的西屋,山娃看见妈妈回来了,头顶着孝帽子,赶紧为妈妈扫着炕上的尘土。贾氏放下手中的孙女儿,到外屋点燃了灶膛里的柴禾,用一半白面掺和上一半玉米面儿,又和山娃刚出生一样,打起了“茶汤”。
窗外,梁英又和丈夫吵吵起来,埋怨他不该把秀兰让进了家门。吹鼓手们对着景春的棺材正吹奏着大悲调《哀悼日》,幽怨的哀乐声盖过了梁英的吵闹声。
《哀悼日》送幽魂的曲调夹杂着哀悼的歌词,划过了阴雨连绵的上空:
魂幽魂幽,你慢些走,请让我们低下头!
哀吼哀吼,哭声颤抖,请让我们送你走!
披麻戴孝哀三日,儿女叩首!
亲人为你哭三声,悲痛难收!
悲调为你奏三曲,祭奠魂幽!
麽下地狱上天堂,哀悼亲友!
魂幽魂幽,你快些走,麽在家里多久留!
哀吼哀吼,送出门口,盼你转世把胎投!
灵魂出窍尸掩埋,魂荡神州!
阳间不收阴间留,把你接受!
走了你就放心去,灵魂回眸!
生离死别吹鼓手,吹去哀愁!
大悲调哀乐声、雨声、梁英的吵闹声、乡亲们哭景春的嚎啕声和秀兰委屈伤心的哭声混成了一团,也分不清是雨声、还是哀乐声、还是吵闹声或是哭声。
一会儿,贾氏打好了“茶汤”,放上了红糖,搅和均匀端给了秀兰,秀兰哭泣着换下了带着泥水、雨水和血水的裤子和湿透了的上衣,接过了“茶汤”,狼吞虎咽的喝了起来,伤心的泪水“嘀哒!”“嘀哒!”的掉进了“茶汤”里,她也顾不上别的了,连同自己的泪水一同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