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赫大概以为自己是在死前参与了什么先进的科学实验，用某种科学新方将自己的某些意识保存在了这具新身体里，当然这些都是对外保密的，在这个欣欣向荣的新时代，什么都可能发生。这具新身体没有过去，没有童年，没有成长经历，应该一出生就是这样，当然也没有完整的记忆。
而他来到这里，可能也只是好奇现在的无衣是什么样。直到过来亲眼看到，才发现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无衣，也许还会认为这个所谓的实验大概率是失败了。回家冷静几天后，他可能还会想到另一种可能，猜想自己是不是受到了某种欺骗，这个陌生人不过是在假扮无衣，毕竟以他的表现来说，说假扮都是牵强了。
无衣不知道明赫为了这个信息是否有付出什么代价，毕竟免费的信息看起来就不那么真实。希望这个付出不是太多，不然他会觉得内心有愧，没有好好扮演曾经的那个无衣，那个只在明赫身边才轻松自在、开怀大笑的无衣。
他曾以为自己可以看淡这些离别，毕竟在过去的几百年里，在刺激的脑网实验中，这样的场景，比这更动人的场景，他都已经经历了无数次，早该免疫了。可是并不是这样，他仍旧有感情，仍旧会难受，看到垂垂老矣的明赫，想到不久后明赫将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自己再不可能见他一面，与他对话交流，也会感到一阵心痛，这种痛苦平淡持久，与脑网中的短暂刺激不同，他明白这才是真正属于他的东西，是会随着每一次的重生不断继承的东西。
无衣有时仔细想想就会觉得很奇怪，他到底是如何区分虚拟和现实，毕竟在脑网中的一切是那么真实，真实到他找不出一点破绽，在他身处其中时，他也曾百分百相信一切都是真的，他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他的情绪和思想都随着脑网中那个虚构的世界变化，一切看起来那么真实，可这一切却会在他跳出的那一刻产生一种裂痕，一种怀疑，随着时间流逝，变得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无足轻重，直到他彻底接受那一切不过是虚妄，而当他彻底醒悟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切都变成了虚构的，不真实的东西，与现实有了天堑之别。
他想起峨眉山上的日子，这是不是就是一歌大师、木木以及山上众人放下一切所追求的某种顿悟，就像一种魔术，在你看清楚之前，只能看到表面，也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而一旦当你知晓了其中机巧，了解了背后的秘密，你也就永远失去了看到表面故事的机会，永远只能看到那无聊的真相。
也许现实世界对他还如此重要，就是因为他还没有看破这一切，所以明赫对他来说，还是和脑网实验中的那些亲人朋友不一样，不能被随便放下，他的死会令他难过，不是输掉一局游戏的那种短暂一痛，而是悄悄埋藏在他心底深处，在未来某个时刻偶尔刺痛他一下，这种痛苦来得没有预兆，也永远不会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