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弟上学去了,四弟弟上学就愿早去,早上刚吃完饭,就背着书包上学去了。四弟弟走了,俺娘唠叨上了,俺娘说,这四孩子,在本屯子学校上个初一,你走那么早干啥,你三哥上高中,去公社富民,八九里地还没走呢。你晚去一会儿,在家,帮着娘,喂喂猪啥的。俺娘说着,端着喂猪的瘪烀盆子,给猪食到在猪槽子里,把猪唤来,给猪喂上,嗨的一声,叹口气,说,猪啊,你这两个克朗啊,就得我喂你呀,我本来指望着我四孩子喂你们嘞,我看这是指望不上啊。
太阳渐渐地升高了,俺娘给猪也喂完了,屋里做饭吃饭用的锅碗瓢盆也都刷完收拾好了,外屋地和里屋地也扫过了,俺娘又拎着锄头开始铲院子里的小菜园子了。俺娘铲着菜园子,薅着草,不时地还回头看着那边鸡架上下蛋的鸡,俺娘说,去年盖了这房子,用剩下的坯砌了鸡架,用剩下的椽子,柳条子又夹了猪圈,今年春天又弄了这小菜园子,这个家呀,慢慢的就好了,就像个家样子了。
“娘。”四弟进院子了,他看俺娘在菜园子呢,喊上了。他喊俺娘,俺娘没听到,俺娘还再想着这小家的事呢,怎样规划,怎样发展,这房子有了,这回有大院子了,小鸡小鸭小鹅怎么养啊。
“娘。”四弟又喊道,喊,带着哭声的样子。“啊,谁呀?”
“谁呀?我都站在这喊娘两遍了,你都不吱声。”
“不吱声,你这孩子哎,你还埋怨上你娘了,你们吃完饭碗不洗锅不刷,扔下就走了,你们走了,我把锅碗瓢盆都收拾一遍。我收拾完了,我还不舍得歇一小会。我看这小菜园子该铲了,我又来铲这园子。我铲着这菜园子,还想着咱家的事吗?你上学去了,谁知道你回来了,你这不晌不热的你咋回来了?”
“哎呀,娘,啥不晌不热,咋回来了,我身上不得劲啊,我回来了。”
“不得劲儿,快进屋,进屋,娘给你看看是咋回事儿。我这菜园子也不铲了。”俺娘说着,就拄着锄头往小菜园子外面走去。四弟弟在菜园子外面,扶着木头杖子猫着腰就蹭个蹭个的走着,俺娘都从菜园子里走出来了,四弟弟才扶着杖子走不远一点。俺娘看到急了。气得俺娘喊上了,哎,你咋回事啊?你不是说,你身上哪不得劲儿吗?你不得劲儿,你不得过来吗?进屋吗?进屋娘给你看看呀?
“看看,娘,我都走不动了,娘,你来扶着我吧?”四弟弟说着,眼泪就流出来了。俺娘听到他儿子叫扶着,赶快把手里的锄头杵杖子那,跑着过来,扶着,扶着看到儿子走路艰难的样子,问道,孩子你这是怎么的了,你在学校和谁打仗吧?你这不是谁打的吧?
“娘,我和谁打仗啊,我没打仗,我就是身上不得劲,腰疼。”
“不得劲,咱进屋。”
“进屋,娘,你给我拿着点书包呀,这书包,我拿不动啊?”
“拿书包,哎呀,我这儿子,这书包还拿不动了,拿不动给娘,你娘给你拿着。我这儿子这回还娇性起来了?我拿着书包,我再扶着你,走。”
“走,俺娘真好。”四弟说着,我娘扶着,慢慢地来到了屋里。俺娘把四弟弟扶到屋了,俺娘叫四弟弟坐炕沿上。四弟弟说,娘,我不坐炕沿上了,我想躺着。
“躺着,躺着就躺着吧,这炕还热乎呢,这炕早上我烧火了,刚才我又给猪烀瘪乎,烧了一阵子。你上炕,热乎热乎,一会儿,我给你看看,你的腰疼是累着了,还是凉着了。
四弟弟在炕上盖着被躺了一会儿,俺娘给看看,用手给摸摸,看看腰也不红也不肿,俺娘问四弟弟怎么样,搞这热乎炕上烙一烙?
“怎么样,觉不出怎么样?还是不得劲儿。”
“不怎么样,你躺着吧,儿子,你的腰是不是受风了,等着你爹回来,我叫你爹给你拔罐子,我不会拔罐子。等着晌午吧,你爹干活就回来了,我叫你爹给你拔几罐子就好了。”
拔罐子,中午俺得干活回来了,俺娘给俺爹说了,俺爹给四弟弟拔罐子了,拔两罐子。晚上俺爹又给四弟弟拔了几罐子。拔罐子,一连拔了几天罐子也不见好,反而,四弟弟的病越来越重。饭不想吃,水不想喝,躺在炕上,还老哼哼。哼哼,一天晚上了,大家正在吃饭,俺爹听到四弟弟哼哼,回头瞅瞅炕头躺着的四儿子。说,他娘,这不行啊,这孩子的病不轻呀,到底是啥病,我得去上大队卫生所,还是去老刘大夫那儿,给孩子请大夫去呀。给孩子治病是大事啊?
“大事儿,谁不说是大事啊?我这几天都愁死了,这四孩子,正在上学呢,好好的呢,说有病,这病就来了,这学还不能上了。”
“那这饭我不能吃了,我得快去请大夫去了。”俺爹说着就去了。俺爹去了,一会儿,俺爹给大队大夫王吉利领来了。王吉利来了,给看看,说针灸吧,针几次灸,再拔拔罐子。说着,王吉利就给针灸了,也给拔罐子了,还给拿的去痛片。王吉利给针灸拔罐子,都很认真。俺娘看了,感动的说,王吉利啊,你这样给我儿子治,这回我儿子的病可要快好了。王大吉利说,可快点好吧,这小子,这回要再不好,我也就没招了。
王吉利一连给针灸几天,不见好。俺爹说咱不能再造烦他了,他的能力也尽到了。
“王吉利不行,儿子,你就去请请老中医刘传瑞吧。让他来看看,号号脉,看他还有啥办法。”俺爷着急的说道。
“啊,爹,我去。我这几天都想去。”俺爹第二天一亮就去了。去了,刘大夫来了。刘大夫是老大夫了,都六十来岁了。他还是俺山东老乡。来了,给俺四弟弟号了脉,就给针灸了,还给开了三剂汤药,吃完又给开,一次三药剂,吃了一个多月,也没见好。俺家没办法,俺爹四处打听哪有好大夫,俺爹打听到了,就用队里的马车拉着俺四弟弟看去。今天去公社卫生院,明天去大榆树公社卫生院。这一趟,那一趟,还是不见治疗效果。俺娘为四弟弟的病犯愁,愁的直掉眼泪。俺爹和俺娘背着俺四弟说,这孩子咱也尽到责任了,咱治不好也没办法,这孩子咋得这么一个奇怪的病呀?
秋天到了,中秋节都过了,富锦各单位都下来调拨土豆了。富锦来调拨土豆子,俺屯子各家菜地里都忙着起土豆子了。
起土豆了,来买土豆的几辆大汽车来了,来了,一群人穿着白大褂,从大解放车上跳下来了,来了,拥进各家家菜地里。各家都在起土豆呢。这些穿白大褂挨家看呀,都想买点好土豆啊。我家早上开始起的土豆子,捡的一堆一堆的,土豆子好啊,能装六七十麻袋呀。
“老乡你这土豆子卖不卖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士问道。
“卖,今天起了,就是准备卖的。”
“卖,大叔,你这土豆怎么卖呀,要多少钱呀?”
“多少钱,昨天,你们富锦那是哪个单位来调拨的,不都是给我们这二分四厘三吗?”
“二分四厘三?大叔,我单位给你二分四厘四,我们全包了,你敢不敢?”
“敢不敢?嘿嘿,那么样,你得给我留点明年栽的土豆栽子呀,再留几麻袋俺吃的呀,剩下就卖给你们呗。”
“行行行,大叔就按照你说的,我们现在就装麻袋,你看叫我们从哪装吧。”
“装,你们就从这装呗,你们挑好的装。剩下不好的,你们别装,给我留着喂猪。”俺爹一说,那个穿白大褂女士说,大叔呀,你咋这么敞亮啊?
“陈护士长,咱来装啊。我给这大叔说好了,二分四厘四一斤啊。”
“说好了,你得搞人去那边找王大夫去呀,王大夫王主任上那北边找人家去联系去了。”
陈护士长,王大夫,这帮人喊着,叫着。就开始拿麻袋装上土豆了。他们十几个人装着土豆,俺爹在一边看着,想着,这是大夫啊,这是什么大夫啊,我求他们给我四孩子看看病能给看吗?我问问,我求人家,要行,我少要点钱也行。俺爹想了想,就上前问了,我爹心思就问她,大家叫她陈护士长。
“陈护士长,陈护士长。”护士长正忙着捡土豆子呢,俺爹喊一声,没听到。俺爹再喊一声,她很惊讶。
“哎,哎哎哎,大叔,什么事?”
“什么事?我听这些人都喊你陈护士长,你这是官呀?”
“哎,大叔大叔,我这不是官,我们医院都是这样称呼。”
“称呼,也是官。这么说,你们这些人都是医院的了。”
“是医院的,大叔,你有什么事?我们买你的土豆,价格不都讲好了吗?”护士长,看俺爹叫他,她以为俺爹为土豆价格要反悔。
“啊,土豆价格是说好了,我不是说土豆的事。我是有个事,想求你,我问你,你们是富锦哪个医院的呀?”
“我们是富锦住院处的,大叔,你说有事,要求我们,你别说求,你说你有什么事吧?只要我们能办到的,力所能及的,就行。”
“哦,事也不很大。我家有个小孩儿,十几岁了,腰疼,几个月了,也不知道是啥病,我想求你们谁给我小孩子看看,不知道能行吗?”俺爹一说,陈护士长立刻说,行行行,我看看啊,叔,我是护士,我不是看病的,我是负责打针的,我给你找个大夫啊。我给你找我们的王主任王大夫。
“那太谢谢你了。陈护士长,你说这个王主任,他是啥主任呀?”
“啊,他是富锦住院处,五官科主任,主治医生。你放心,大叔,我们王主任的医疗技术还是很高的。”
护士长给俺爹说好了,王主任正好从那边看土豆回来了,这护士长,赶快领着俺爹上前,把俺爹要求他们的事说了,王主任听了一笑,说走吧。
俺爹领着王大夫来了,到俺家了,俺爹赶快给俺爷俺娘说,我王大夫来了,王大夫是来调拨土豆的,我给王大夫说咱孩子有病,就来了。俺爷俺娘听俺爹说,就赶快说感谢王大夫了。“来,孩子,叫王大夫,你叔给你看看吧。”
“看,看看吧。”四弟弟说着就哭了。
“哎呀,叫你叔看看呀,别哭呀,你叔来给你看看,就好了。”
“谢谢叔了。”
“来,小子,我给你看看。”王大夫说着,就来摸俺四弟弟的腰。摸着腰问着,这疼吗?疼多长时间了,四弟弟说,去年夏天就有点不得劲,小便就有点那个,那天上学去了,到学校一会,就觉得疼的不行了。
“现在你下地能走吗?”
“走,我身上没劲儿,不太行,我就愿躺着。”
“啊,是这样。老大哥,慢性肾炎呀。”
“慢性肾炎,那王大夫,这病是咋得的,好治不?”
“咋得的,这病都是从凉上得的。治,也不能说不好治,慢慢治呗。”
“治,王大夫,我这孙子这病,得用什么药啊?他这四五个月,叫别的大夫看过几次了,给针灸了,也给拔罐子了,也用了不少汤药了。”
“啊,那不行,治疗效果太慢。”
“太慢,大兄弟,你是大夫,你这回给俺孩子看了,俺就指望你了,你给俺说个法,俺就按照你说的法子治吧。你给俺孩子治,俺忘不了你的恩情。”俺娘一说,王大夫王叔笑了。俺娘一看王大夫笑了,俺娘说,大兄弟,你别笑,俺求你了,你给俺想法子吧,俺是个农民,也不会说啥。你说咋治好就咋治。
“治,现在,就一个法子,打青霉素。”
“青霉素?青霉素不好整啊,王大夫。”俺爷说道。
“不好整也的整,整不到青霉素,这个病就不好治啊?”
“那王大夫,大兄弟,你说用青霉素治俺孩子这个病,除了用青霉素这个法子,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有,不是慢吗?你不说了吗,用中医中药,针灸,治疗效果不明显吗?”
“那儿,那儿,大兄弟,你看这样行不,你在县里大医院当大夫,你认识的人多,俺就求你给俺治了,花多少钱都中。你来都看到了,俺家就这样,俺也不能看着俺这孩子死去呀。”俺娘说着就又要哭了。
“别上火,想办法。那样吧,一个星期,能给你们整两支青霉素,我们医院控制的非常严。两支,我还得借着患者到我那看病,我多开一支。”
';哎呀,王大夫呀,那就中。那我们也谢谢你了。";俺娘说着又流泪了。
“中,国家缺药啊,慢慢来吧。”
“呀,”王大夫,我咋听着你的口音是关里人呀。”
“啊,我是关里山东巨野的。”
“呀,咱是近老乡嘞。”
“好,老乡,我就想法子帮你们吧。”王大夫,王叔,说着就给爹说出了具体办法,他一个星期给攒两支,他再叫原来的同事,饶河县医院仇亚琴,一个星期给攒两支,搞饶河的客车给捎来。俺家一个星期上富锦取一次,一次取四支。
王大夫,王叔,说的办法很快落实了。第一次是俺爹去富锦取的药,后来俺爹在队里干活,忙。俺娘就让我跟着村里的大人一起去取药。每次取药回来,看着那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希望,心里就踏实许多。日子一天天过去,四弟弟按照王大夫的嘱咐按时打针。刚开始变化不大,可慢慢地,他能吃下更多东西了,脸上也有了血色。
过了两年多,四弟弟已能下地走动,偶尔还能帮忙做点轻活儿。家里的气氛也轻松起来,俺娘脸上的笑容多了,哼着小曲照料着鸡鸭和小菜园。俺爹干活更有劲了,总是念叨着王大夫的好。
终于到了第三年,四弟弟彻底痊愈了。他重新背上书包走进学堂,学习更加刻苦。而我们家一直记着这份恩情,每年收获时节都会精心挑选最好的农产品送去给王大夫和仇亚琴护士。这份来自城市医生的善意改变了弟弟的命运,也让我们一家感受到人性的温暖与美好,生活充满了希望向前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