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元年 作品

第46章 快准稳狠

 周家书房内,周玘正秉烛看书,忽觉烛火微微闪烁了下,随之一道人影以迅雷之势站定在身侧。


 唯见光影沉浮,未闻丝毫响动。


 周玘转目看过去,见褚昉玄袍玉带长身而立。


 他愣了下,朝外看看,并没出声喊人,想来褚昉既能悄无声息潜入,若想于他不利,不必等他有所戒备。


 周玘看回褚昉,语气如常地问:“安国公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既不是走大门进来,想必要说的是秘事。


 褚昉道:“我明日要见太子殿下,烦你传话。”


 周玘自为太子属官,便被奉为座上宾,太子几乎与他同进同出,偶尔还会亲自送他下值。


 能得太子如此礼待,这大概也是长公主一定要他死的原因所在。


 “安国公凭什么觉得,我会传话?”周玘淡然说道。


 他没有问褚昉何故不光明正大求见太子,想来他此举必有隐情,但他好奇,为何找他帮忙?褚昉堂堂安国公,想悄悄见太子一面,约是不难。


 何必一定要他这个本该避嫌的人帮忙?


 褚昉也不瞒他:“长公主有异动,关乎存亡,你不会坐视不理。”


 长公主不会只让他杀了周玘便作罢,以后定还有废太子、逼宫等一系列手段,直到达成最终目的。在这之前,她绝不会放了陆鸢,且就算事成,也不敢保证她一定会放过他们夫妇。


 一着错,满盘输,他这第一步须得踏踏实实。


 周玘轻笑了声,看向褚昉:“我竟不知,安国公原是太子的人?”


 褚昉面色淡然:“我是大周的臣子,听命于圣上。”


 周玘审视地看着他。


 褚昉明白他不会轻易相信自己,放下一封信,说:“此中是我所谋,你和殿下若疑我,自可再谋后手。”


 “这事成与不成,于太子殿下而言,没什么损失。”


 褚昉待要离去,听周玘问:“安国公,你为何如此信我?”


 他们既无私交,官场上也不来往,仔细说来,还算有些个人恩怨,褚昉所谋关乎生死,竟轻易托付给他?


 私心来讲,褚昉确实不想与周玘有什么来往,奈何长公主选定了他,他只能顺势而为。


 且他虽不愿承认,却也不是没有想过,能让陆鸢肯肯切切、不遗余力守护这么多年的人,当是个值得信赖之人。


 褚昉没有回答,身形敏捷地一闪,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周玘掏出信来看,微微愣怔之后,朝窗子望去。


 他还是如他所说,谋条后路吧。


 ···


 自褚昉离去后,长公主府密切关注着周玘那边的动静,听闻第二日周玘在下值途中便遇刺了,连同行的太子也身受重伤,就近在周家避难养伤,圣上特意调遣一队精兵宿卫周家,连御医都派了好几个过去。


 更有传言说,太子已然伤重不治,怕朝堂震动才封锁消息,借口在周家养伤以掩人耳目。


 长公主不知消息真假,想派几个亲近的御医去周家探探虚实,却发现御医署的大半御医都被调到了周家,包括她的人。


 周家被围的水泄不通,蚊子飞不进去,苍蝇飞不出来。


 第日,褚昉如约来了公主府。


 “你失手了。”长公主满面威色看着褚昉。


 她要的是周玘的人头,不是一个分不清虚实的伤重不治的消息。


 褚昉并不这样想,“臣以为,公主更想要太子殿下的命。”


 “太子的人头,你也没带来啊?”


 长公主历经朝堂沉浮,怎会轻易信他。


 褚昉掏出一个信封递给长公主,“臣以为,这个或许和太子的命一样重要。”


 打开信封,长公主目光一变。


 里头的信已破裂,似被刀剑所划,划痕周围洇了一片血迹,像是从受伤之人身上取下的。


 血迹已经风干,并未遮去周围的字,不影响阅读。


 细看之下,竟是一份禅位诏书拟稿。


 褚昉道:“这是太子身上找到的,殿下应该清楚,圣上放弃了品行端良的嫡长子,立了现在的太子,足见圣上有多看重太子,圣上有禅位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之前下旨褒奖新科状元直接赐为太子属官,不就已经昭然若揭了么?”


 长公主自然明白当今太子的能耐,也知他虽为太子,但皇兄几乎将一应朝政交与他处理,若非她在朝中尚有一席之地,可以稍加制约,恐怕皇兄早就将位子给了太子。


 没想到,圣上还是打算悄悄地禅位,这是要给太子一个名正言顺铲除她的机会。


 甚至怕泄露消息,连拟稿都交由太子来办。


 长公主默然思量许久,忽盯着褚昉:“安国公,你跟本宫耍心眼儿?”


 诏书拟稿交由太子来办不稀奇,太子与周玘亲近,交他来拟也不稀奇,稀奇的是,太子怎会在去周家的路上随身带着这种东西?难不成去了周家还要继续修改拟定?


 褚昉明白长公主所疑何事,并不多做争辩,只是无奈地说:“殿下不信,臣也没有办法。”


 有些事看上去不合理,但又无法完全否定其合理性,本来这一招虚虚实实,赌的就是长公主的私心和权欲,由得她生疑便罢,越是不能确定的事情,越能扰人心智。


 气氛凝滞了许久,褚昉面色无波,瞧上去坦坦荡荡,又有些无可奈何,好似真的不知如何消解长公主的疑心。


 “太子果真伤重不治么?”


 良久后,长公主这样问了句,注目看着褚昉,试图从他微妙的神色里辨出一丝可靠的讯息。


 褚昉摇摇头:“周家铜墙铁壁,微臣探不出消息,但,太子心口中了一剑。”


 “周玘呢?”长公主又问。


 “一剑贯胸,他活不了。”褚昉漠然道。


 “本宫不信你。”长公主定定地看着褚昉。


 褚昉微颔:“臣明白,无妨,殿下可等消息属实之后再放臣的夫人。”


 长公主闻言,疑虑更重,有些事情最怕等。褚昉之前连夜找来公主府,似是很着急在意,此时却又能耐下心来等,莫非太子果真伤重不治,他才如此胸有成竹,让她等着看结果?


 可若太子果真伤重,皇兄不会坐以待毙,定会有所动静,就怕等来等去,错失良机,皇兄直接吸取此次教训,推一个新君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