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元年 作品

第42章 真真假假

 陆鸢前脚刚送陆徽在书院安顿下,陆鹭后脚就追了来,见到陆鸢,眼睛一红,扑到她怀里呜呜哭起来。


 陆鸢以为周玘出了差错,心中一寒,声音都颤了:“他没醒来?”


 陆鹭愣了下,意识到姐姐想错了,抹把眼泪摇摇头:“元诺哥哥已经醒了,也顺利过了吏部选试,圣上还降旨,夸他龙翰凤翼,济世之才,让他做什么太子左庶子。”


 太子左庶子说白了就是太子的近身辅臣,侍从规谏,驳正启奏,现下虽只是个无甚实权的中阶文官,一朝太子登位,便是从龙之臣,位列三公九卿也不是没有可能。


 圣上如此降旨褒奖还直接将周玘命为太子属官,等同于昭告天下,太子就是他定下的继位人。此举无疑是在告诫长公主,要她莫生不臣之心。


 陆鸢不知该喜该忧,周玘到底没能避开党争倾轧,甚至被裹挟着到了漩涡中心。


 他曾说,不求高位,但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民,如此庸庸淡淡陪她一生便已知足。


 为何这次如此用力?


 可他已然走上了这条路,那也没有别的办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罢。


 不管怎样,他平安醒来,总归是桩喜事。


 陆鸢心神一松,问妹妹:“那你哭这么伤心,是为什么?”


 陆鹭本来已经止了哭声,听姐姐询问,顿时又觉委屈的不行,红着眼睛说:“贺子云那个狗东西,他凶我,还说要退婚!”


 “他因何要退婚?”陆鸢问。


 陆鹭遂将二人吵架因果述说一遍,越说越气,最后道:“凭什么让他说了算,他说缔婚就缔婚,说退婚就退婚,这次得我说了算,我回去就退婚!”


 陆鸢听罢前因后果,只觉得贺震与妹妹都是小孩子心性,情绪来得太快,一时口不择言,你追我赶,说出的话实在当不得真,但既到了这份上,不如问问清楚,妹妹若果真不想嫁贺震,那就顺水推舟退婚罢。


 “阿鹭,你想清楚了,果真不喜那贺小将?”


 陆鹭还在赌气,果断点头,“我讨厌死他了!”


 “那你想好了,一旦退婚,他另娶,你另嫁,你们从此再无交集,相见不识,终此一生,老死,不相往来。”


 陆鹭一时愣怔,呆呆看着姐姐,似在忖度什么,半晌后才问:“像你和元诺哥哥这样么?”


 陆鸢垂下眼睫,没有答话。


 陆鹭又愣了会儿,抱着姐姐说:“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和他这样……”


 陆鸢轻轻叹了一息,她这个妹妹终也是有了心喜的情郎。


 “那就不退婚了?”陆鸢打趣地问。


 陆鹭避而不答,只说:“贺子云欺负我,你都不帮我!”


 “那姐姐去帮你退婚?”


 “你和他一样讨厌!”


 姐妹俩打打闹闹,陆鹭的气很快散了,二人整理仪容,一道去后山赏花。


 嵩岳书院的桃花开得炽盛,漫山遍野,艳绝春色,陆鹭瞧着欢喜,顺手折下一枝给姐姐戴去头上,陆鸢也要折一枝给妹妹戴上,才抬手攀上花枝,忽闻一声朗喝。


 “偷花的贼,住手!”


 一个九岁左右的郎子跳了出来,一脸正义瞪着陆鸢。


 “你说谁是贼?”陆鹭颦眉争辩。


 那郎子指着陆鸢簪着的桃花,“铁证如山,你还想狡辩不成!”


 陆鹭待要再辩,陆鸢抢话道:“我们一时欢喜忘形,没忍住折了一枝,绝无偷的意思,既不能折,那就不折了。”


 陆鸢听褚昉提起过,刘山长有一孙子,约就是这般年纪,她们折花终究不对,还是不要与一个郎子吵闹,闹大了实在丢人。


 陆鸢说了几句好话,那郎子念她认错态度极好,倒没纠缠,也没声张,再次告诫一番,跑进了桃林深处。


 ···


 桃林中某处,一老一少正围着方方正正的石棋盘对弈。


 老者六旬上下,鹤发童颜,白衣如仙,无意识捋着白须沉思少顷,忽释然一笑,“原来我早就输了,难为你。”


 褚昉也笑了笑,“世伯让着我罢了。”


 刘山长笑着摆摆手,移步至旁边的石案,褚昉随他站起,取下架在篝火上的提梁卣,手法熟练地为他沏茶。


 “听闻京城出了位默默无闻的新科状元,让陛下都降旨盛赞,直接给到了太子身边,你可知晓此人?”


 嵩岳书院桃李满天下,恰有一位学生在吏部任职,对周玘的文章很是推崇,曾经抄写传于刘山长,还说有机会要请周玘来书院讲学,等到选试结果一出来,那学生第一时间门便飞鸽传书与刘山长说了这事。


 故而刘山长对周玘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秀很是好奇。


 褚昉默了少顷,微微颔首,如实说了周玘情况。


 “原来如此,他的文章我看过,确有才思,与你不相上下。”


 褚昉点头不语,他自是知道周玘的才情。


 刘山长却在此时忽然叹了一息,“就是不知,他在这洪流中,能否保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