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真的很爽吧。]
那人一脸幻想,[如果我试过他了,一定也去哪儿都会带着他。]
[他真的好可爱。]
闫封口中臭名昭著的好色统治者路易,听闻后,也似笑非笑地“好心”询问他,为什么不带着弟弟一起来。
祁忍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庆幸过他抛弃了怀姣。
……
祁忍认为自己毫无错处,面对这个曾经欺辱过他的“弟弟”,他已经仁至义尽。
他唯一能称得上后悔的时刻,大概只有在进入基地检查时,打开身上背包的那个瞬间。
空荡荡的黑色布料背包里面,只有一个胡乱塞着的,仅咬了两小口的干瘪面包。
[什么啊?]
背包被倒提着,往下倒。
负责搜查的异能者挑眉调笑:[老鼠咬的吗,这么小口。]
[舍不得吃啊?]
祁忍满脸怔楞的站在那儿。
[嘿,苦日子过去了哥们儿,欢迎来到末世的天堂——温室,这里有你吃不完的面包和……]
耳边聒噪的声音逐渐消音,祁忍的胸口一阵一阵涌上麻意,在温室敞开的大门前,他四肢僵直,站了很久很久。
祁忍哪怕现在也能回想起那一天的一切细节。
怀姣坐在他的汽车后座,包里仅剩的最后一块面包,想要递给自己,又被他推了回去。
[你自己吃。]
怀姣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没有说什么,只小口小口地咬了两口手中的面包,慢吞吞嚼了嚼,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又折好塑料纸袋,小心放回他的背包里。
他当时在想什么,即将抛弃他的这个人,会不会饿吗?
[下个城镇要停一下吗,我们已经没有食物了。]
祁忍说停,说他们可以在这里呆很久。
然后只两天,他就丢下怀姣,进入了温室。
祁忍偶尔也想。
他怎么会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
祁忍会反复回忆、细数,末日到来之前,他在那栋别墅里曾经遭遇的那些折磨。
用来洗刷那些比折磨更清晰的,他和怀姣逃亡之后的,每一个“相依为命”的情节。
他跪在走廊膝行、被当狗骑的屈辱,对上怀姣清点别墅余粮后,多分给他的那些食物。
某个深夜被叫醒搓洗他梦.遗的内裤时的恶心情绪,对上怀姣抓住自己的衣袖,求自己不要丢下他的惶然场面。
踩在手背的冰冷脚趾,扔在脸上的潮湿睡裤;还有被怪物抗在肩上,瑟瑟发抖的腿……
这种反复纠缠的情绪,一直到他真正再见到怀姣。
路易对只有一张照片流传在基地的祁忍的“弟弟”大感兴趣,他忍不住第一次明确试探祁忍,要不要把他的弟弟带回来团聚。
祁忍抬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迫不及待说好,德鲁不知怎么听到了,也跟着说好。
“我真的想来找你,我…很想再见你。”
祁忍回忆到这里,声线已经趋于平稳,他一直看着怀姣,好像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对曾经的自己来说,有多么“耻辱”。
好像以前跪在地上,恨毒了、不愿再当狗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他清楚告诉怀姣,他不是故意要在会议上,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些故作讥讽的话。
他只是好像接受不了,不管好坏,曾经那样对过他的怀姣,在重逢的那一面,没有多看自己一眼。
甚至过的比在自己身边时,要好很多。
所以他刻意让怀姣想起两人的过往,让他回忆起在自己面前,可怜、狼狈的那些时刻。
又怨妇一样,不甘心地再来找他。
祁忍盯着怀姣的眼睛,深邃冷冽的眼眶浮现丝屡的红色,他一字一句地承诺说: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我会一直保护你。”
……
可惜怀姣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人的任何保证了。
怀姣像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自己亲身经历过的那种,不过是从第三方视角,以主角的角度,再复盘一遍。
他听出了祁忍想要表达的后悔。
或许他真的后悔过。
或许他在某一秒钟,也有想过不会丢下怀姣。
但是他们的故事简单,很多细节经不起推敲。
怀姣不聪明,也能想清楚唯一的一个问题。
当时在索诺尔小镇,他们躲在马路边的灌木丛中,在车队到来的那一刻,祁忍明明可以跟他一起出去的。
既然他看到了不是温室的车队。
既然他觉得温室不好的话。
或者他大可以直接告诉怀姣,他不想带着他了,他觉得怀姣累赘,他们分开。
怀姣不是会死缠烂打的人。
他们也明明可以有很多种剧情走向。
而不是,在没有任何预告的情况下,把毫无准备的怀姣,一个人推了出去,让他从路边的草堆里,滚到大马路上,动弹不得地趴在那儿。
他只是不想再继续保护怀姣了。
没有义务,也是故意。
为什么只让怀姣一个人出去,祁忍也只是在赌。
堵对了,怀姣能好好活着就行。
赌错了,那就算怀姣倒霉。
所以怀姣懒得相信他的这番事后剖白。
那些听起来合理的解释,只是成立在事情已经发生,而怀姣没有真正受伤的基础上。
但是如果那天来的人不是萨特,如果他没有被萨特找到的话。
故事最好的结果,可能也只是怀姣先前说的那些,会成为他的真实经历,或者更惨。
所以怀姣一次也不去想这个人。
他太聪明了,怀姣玩不过他。
……
但是原来这么聪明的人也会被怀姣骗到。
怀姣不知道偶遇的温室的那群人,是怎么添油加醋地把疗养院的事告诉了祁忍。
以至于祁忍无法忍耐地直接来到了这个基地。
怀姣也觉得,像祁忍这样警惕的人,哪怕是清楚听到了自己遭遇,不亲眼见到,他也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两人站在门口“对峙”的半天,怀姣已经站的有点累了。
他没有对眼眶发涩直盯着自己的祁忍回复什么,只自顾自地走回到自己的卧室的床边,坐下来。
祁忍高瘦的个头,狗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怀姣床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小巧的粉色闹钟,那是萨特为了定点给他投食弄来的玩意儿,闹钟上显示着此时时间已经远超怀姣往日的睡觉时间。
所以他已经很困了。
怀姣抬头看了一眼堵在面前的祁忍,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走。
祁忍的目光却和他一样,看向了他身旁的床头柜。
木质的桌柜,上面除了那个闹钟,还有一些玻璃瓶装的瓶瓶罐罐。瓶身包装精致,上面写着他们看不懂的外文。
祁忍不知道怎么,突然拿起一瓶东西,打开。
甜腻的香气,以及倒出来,油脂样的透明膏体。
怀姣皱了下眉,不明白他忽然拿自己擦脸的香香干什么。
那些也都是萨特不知道从哪儿给他搞来的,这种东西在末世其实很少见,大概没人在这种环境底下还会想着护肤。
但是萨特自己糙惯了,却把怀姣看的无比精细,像比谁都会养人。擦脸的油都是从一些奇怪的地方找来的什么国外牌子,只有萨特认识那些字。
他像炫耀那罐太妃糖一样的在怀姣面前邀功。
“进口的,懂吗?给我多擦点,小脸干巴的都掐不出水了,难怪嘴里也才那么点儿……”
很爱做事的萨特却不会亲自给怀姣擦香,因为他一张手就比怀姣的整个脸都大,还皮糙肉厚的,手上都是茧,他怕抹一下就把怀姣真正巴掌大的小脸儿给擦坏了。
也是沙漠气候干燥,怀姣被萨特盯着,不得不每天都擦。
怀姣看不懂祁忍忽然对着自己的一瓶香香发什么疯,他扔下那瓶满是油膏的瓶罐,猛然蹲下身,拉开他床头的抽屉。
好像在翻找什么,又像是检查。
“你在干什么……”
“避y套呢?”
祁忍突然吐出的词吓得怀姣一愣。
祁忍手指剧颤,看向怀姣时,眼眶鼓胀地像要裂开,血丝蔓延,红得骇人。
见他不说话,转头直接抽出他的柜子,掀开他的枕头。
他没看到byt,末世这种东西不是刚需,所以哪怕在搜刮干净的商店里,也经常能找到遗漏的些许。
温室有太多了,属于必需品,不是怕得病,而是怕柔弱的玩具报废太快。
因为异能者的东西很多。
比尿还多。
“你说他们照顾你,难道这种东西都……”
怀姣看着他,只缓慢眨了眨眼睛。
祁忍就维持着半跪在床边的姿势,僵住不动了。
莫名其妙,怀姣清晰看到了祁忍眼里一晃而过的崩溃。
但是已经很晚了,故事听完了,怀姣想要睡觉了。
于是他对祁忍说:
“你可以先走吗,萨特一会儿还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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