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蚕土豆 作品

第三百六十章 到达老龙城(第2页)

 陆雍后脑勺已经略微凹陷下去,如果再有片刻,估计就会元神爆裂,金丹与元婴一起在这座小天地炸开,姜尚真当然会被波及,受伤不轻,可看样子,姜尚真是全然不在乎这份后果。

 姜尚真原本已经答应送给青虎宫一位资质尚可的弟子,在未来跻身中五境的当天,就可以去往云窟福地历练,寻觅自己的机缘。

 青虎宫也算因此结交了姜氏和玉圭宗。

 不出意外的话,以后最少再不会有一名金丹修士,就敢顶撞青虎宫渡船长老、指名道姓骂陆雍。

 可又如何?

 福缘到了手,抓不住,反成祸事,万事皆休。

 更远一些,同样是骊珠洞天出身的少年,赵繇和宋集薪,比起从未上过学塾的陈平安,两个同龄人甚至还算是齐静春的学塾嫡传弟子,尤其是赵繇得到了齐静春最根本的那枚“春字印”,可当少年面对当时的大骊国师崔,被齐静春寄予厚望的少年赵繇,甚至连看门人郑大风都喜欢的骑牛车少年,不一样连崔都觉得是个稍大一些的蝼蚁而已?使得一方春字印,彻底消散天地间。

 若是赵繇没那么“聪明”,誓死不以春字印与崔换取机缘。

 当时“春风犹在少年袖”的齐静春,岂会任由崔拿走印章。

 眼前,陆雍同样因为一念之差,就要丧命于此。

 姜尚真深呼吸一口气,收回脚,只是又一脚踹在陆雍脸面上,踹得他撞在一根金龙缠绕的柱子上。

 陆雍挣扎着坐起身,背靠大柱,头顶就是那条倒挂的金龙,它那头颅缓缓扭转,随时可以一口咬掉陆雍的脑袋。

 姜尚真压下怒气,收敛笑意,蹲下身,与那陆雍平视而笑,“受此大辱,有没有生气啊?”

 陆雍惶恐道:“不敢不敢!”

 anb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sp姜尚真心念微动,他身前出现了一片翠绿欲滴的柳叶。

 陆雍心神大骇,竟是直接开始磕头,砰砰作响,“恳求前辈饶命!”

 玉圭宗的姜尚真,一向只是以钱囊鼓鼓著称于桐叶洲,极少与人厮杀的消息传出。

 不过玉圭宗的老宗主,对姜尚真青眼相看,一洲皆知,原本宗门与姜氏共同经营的云窟福地,不顾非议,全盘交给了当时的年轻姜氏家主。

 约莫五百年前,桐叶宗却有了一条“玉圭可欺,绕姜而走”的不成规矩,并且传闻这是因为桐叶宗一位元婴修士的临终遗言。

 姜氏家主姜尚真,本命之物只是一片柳叶,别说是桐叶宗,就算是玉圭宗的地仙,都未见过。

 桐叶宗那位老元婴的遗憾后半句,则是“一片柳叶斩地仙”。

 姜尚真揉了揉下巴,“在我手上,姜氏威名沉寂两百年,此次出山,不杀个地仙,对不起列祖列宗。”

 陆雍泪流满面,抬起头,“前辈杀我陆雍这等末流元婴,岂不是更辱姜氏?前辈应该换一个杀啊!”

 姜尚真啧啧道:“这句话,说得如我一般机敏过人啊,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姜尚真打了个响指,那片柳叶与小天地一同消失。

 鬼门关转悠了一圈的陆雍仍是不敢起身,狼狈坐在地板上,“求前辈再给陆雍一个机会,此次若是不让前辈满意,陆雍自求一死,只是万一如此,还希望前辈不要迁怒青虎宫。”

 姜尚真点点头,“还算说了句人话,行了,起来,堂堂元婴地仙,哭哭啼啼,传出去还以为我姜尚真仗着境界欺负人。算你运气好,你陆雍今天要是玉璞境,就已经死了。”

 陆雍果然立即站起身,再次老泪纵横,“谢前辈不杀之恩。”

 姜尚真感慨道:“看着你这番作态,我竟然觉得有些可怜,看来是在某个地方待久了,心肠也跟着软了。要知道当年遇上同境的桐叶宗地仙,最后任由他跪地磕头一千个后,我仍然觉得诚意不够,还是赏了他一柳叶,割掉了他体内那尊元婴的头颅。此次返回宗门,得找点棘手的事情做做才行。”

 姜尚真摆摆手,“出去,你送完了东西,事情就算到此结清,不用担心我跟你秋后算账,青虎宫那名弟子,依旧可以去往云窟福地。”

 姜尚真没来由心情好转,哈哈笑道:“对了,这叫一码归一码。”

 陆雍倒退着走出屋子,关上门后,突然意识到这间屋子,才是他在渡船上的下榻之地,不过哪敢再敲门,直接跟渡船管事要了一间寻常屋子。

 在夜幕中,陆雍重新去往陈平安房间,落座后,什么都没有多说,拿出了三只造型古朴的小瓷瓶,在陈平安的疑惑眼神中,陆雍站起身说道:“居中瓷瓶装了六颗坐忘丹,其余两瓶各装了六颗火龙丹、布雨丹,瓶底有铭落款,前者主材选自一条火蛟遗蜕,后者取自山门那堵墙壁的独有青苔,适合地仙以下的所有练气士,两颗一起服用,效果极佳,可以壮大魂魄,有‘金身描漆’的美誉,尤其是被阻拦在金丹境门槛上的练气士,视为破境捷径。”

 不等陈平安拒绝。

 陆雍沉声道:“若是陈公子今天不收下,陆雍不敢强求,那么恳请下次路过天阙峰,记得在我青虎宫废墟上,为我陆雍上三炷香。”

 说完之后,陆雍直接身形不见。

 裴钱瞪大眼睛。

 天底下还有这么送礼的路数?

 这个她可不想学。

 陈平安站起身,环顾四周,“姜尚真,出来一见?”

 姜尚真站在观景台那边,笑眯眯挥挥手。

 挥手打招呼之后,姜尚真身体后仰,直接倒掠出了观景台,撞入渡船一侧的云海之中,潇潇洒洒走了。

 陈平安伸手揉着眉心。

 头疼。

 陆雍惴惴不安去了姜尚真“与自己讲道理”的屋子,敲门后无人响应,壮起胆子又敲了一次,仍是没有动静。

 等了许久,这才推门而入。

 已不见姜尚真。

 只有桌上多出一大把谷雨钱。

 陆雍怔怔坐在桌旁,老元婴沉默片刻后,抬起手,狠狠抹了一把辛酸泪。

 打定主意,这次返回天阙峰,炼丹,这辈子就只炼丹了,再不与这些性情多变的山顶修士打交道!

 那边。

 陈平安喊来了画卷四人,商议此事,没有任何遮掩,桌上就放着那三只瓷瓶。

 魏羡的意思是丹药必然没有问题,大可以放心。

 卢白象的建议,是山上手段防不胜防,小心起见,到了老龙城,以天价转售出去便是。

 隋右边没有开口说话,这不是她所擅长的事情。

 朱敛最直截了当,笑着说取个折中的法子,恳请少爷赏赐他一颗火龙丹和布雨丹,试试看滋味如何,到了老龙城之前,若是他既没有暴毙,又确有滋养魂魄的效果,那就说明这三只瓷瓶里头的灵丹妙药,没问题,到时候再来决定是自己吃,还是卖出去坑人。

 陈平安只是收起了三只瓷瓶在飞剑十五当中。

 当晚朱敛就偷偷来敲门,恳求陈平安卖他两颗青虎宫丹药,钱他先欠着。

 陈平安无奈道:“朱敛,你是真不怕死啊?”

 佝偻老人笑呵呵坐在桌旁,搓手道:“在藕花福地当惯了天下第一,如今到了这么大一座天下,再当个天下第一是不用想了,可好歹要争一争四人当中的第一,不然老奴哪有脸皮伺候少爷,连个小娘们都比不上,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朱敛继续道:“富贵险中求,之前破庙一役,老奴图一时痛快,放开手脚厮杀,留了些病根在身上,难道真忍心老奴最后一个跻身那金身境?”

 陈平安问道:“真想好了?”

 朱敛点头正色道:“不想好,就老奴这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德行,能敲这门,打搅公子休息?”

 陈平安拿出两只瓷瓶,倒出两粒色泽迥异的仙家丹药,无奈道:“生死自负。这两颗丹药,就当是你朱敛在破庙死战不退的报酬。”

 朱敛手心接过了两粒丹药,直接拍入嘴中,嘿嘿笑着起身与陈平安告辞,“少爷赏罚分明,老奴就忠心耿耿相随了。”

 这等马屁话,陈平安左耳进右耳出就好。

 朱敛瞥了眼歪脑袋、脸颊贴在桌面上的裴钱,后者与他愣愣直视。

 朱敛就此离去。

 后半夜,裴钱已经去隔壁睡觉,陈平安独自在屋子里练习立桩,叹息一声,去开门。

 隋右边站在门外。

 她说道:“我不要那火龙丹和布雨丹,只要一颗坐忘丹。”

 “就这么想要陪着朱敛一起火中取栗?是想要殉情,还是怎么着?连到了老龙城都不愿意等,我看给你隋右边一整瓶坐忘丹都是浪费!”

 陈平安说完后,连门都没有让她进,砰然关上门。

 隋右边面无表情在门外站了很久,最后默然离去。

 之后半旬,风平浪静,云海绝美。

 距离宝瓶洲最南端如龙探首入海的那座巨城,还有月余光阴。

 陈平安这天去找到了负责渡船事务的青虎宫管事,主动开口询问有无上丹鼎可以售卖。

 管事说有的,虽然青虎宫不经营此事,可是老宫主一辈子心血都在炼丹上,珍藏有不少丹炉,既然陈公子是我们青虎宫的朋友,那么他才敢与老宫主开这个口,只是老宫主愿不愿意割爱,他一个渡船打杂的,不敢保证,他需要先以飞剑传讯给青虎宫。

 陈平安抱拳感谢。

 那名自称“打杂的”金丹境地仙,确实不知诸多内幕,只确定这个年轻公子哥,是个背景吓人的仙家豪阀子弟,与高不可攀的姜氏家主好像有那世交之谊,不然他还真不敢擅自答应,向老宫主询问丹炉售卖一事,那可是老宫主的命-根子,每一只暂时不用的丹鼎都被陆雍小心珍藏起来,只要不炼丹,每天都要亲自仔细擦拭一番。

 天阙峰的飞剑传讯,是北俱芦洲一家剑修大宗门的特产,价格昂贵,不过一分钱一分货,物有所值,速度极快,远胜这艘只以平稳见长的渡船。

 结果当那名仿佛见了鬼的管事,找到陈平安,陈平安同样有些心虚和尴尬。

 陆雍的答复是他会亲自送来一只珍藏多年的上丹鼎,而陈平安的尴尬之处,在于身上的神仙钱,板上钉钉是买不起那只丹鼎的,只能到了老龙城,与范二或是郑大风借钱才行,可是如此一来,也太跋扈了,做生意,似乎不该如此。毕竟陈平安早已习惯了家乡杨家铺子那位老人的买卖风格。

 在陈平安满怀愧疚,见到那位风尘仆仆赶来渡船的老元

 ----这是华丽的分割线--

 友请提示间阅读请注意眼睛的休息。:

 ---这是华丽的分割--

 婴后,道明此事,不曾想陆雍爽朗大笑,反而神色愈发轻松,到了陈平安屋子,要那青虎宫金丹地仙在门外守着,陆雍这才拿出那只堪堪装下心爱丹鼎的特殊方寸物,当丹鼎现世,悬停桌面一尺上空,顿时有一阵阵五彩云雾升腾袅绕,香味弥漫于整间屋子。

 恐怕除了瞎子,谁都看得出这只丹炉的异常珍贵。

 裴钱蹑手蹑脚,绕着桌子打转,使劲瞧着那只一臂长宽高的朱红丹鼎。

 丹鼎五足,分别是五头异兽的并拢双腿为一鼎足,异兽头颅则在丹鼎边沿上方张开嘴,五彩云雾正是它们嘴中吐露而出,似乎对应着五行色彩。

 老元婴陆雍满脸傲气,指着悬空丹鼎笑道:“此丹鼎名为五彩-金匮灶,丹鼎铸造材质主要为五行之金,是因为咱们炼丹老祖宗的那句千古祖训,‘金性不败朽,故为万宝物’。我早年有一桩修道大福缘,得自一座破碎小洞天的仙人府邸,那次各方势力的争夺,如今想来,也是惊心动魄,我只是运气最好,才拿到了这座丹炉。因为是福缘,不是购买而来,所以我就喊个公道的价,不敢跟陈公子狮子大开口,五十颗谷雨钱,只要五十颗!”

 说到最后,老元婴伸出一只手掌。

 陈平安嘴角抽搐。

 整整五十颗谷雨钱!

 天价。

 可是内心深处,知道陆雍报出的这个价格,绝对是公道得不能再公道了,陈平安深呼吸一口气,不再有丝毫纠结,毫不犹豫道:“陆宫主,我肯定是想要买下来的,但是不怕笑话,老龙城那边的朋友,愿不愿意借给我这么多谷雨钱,我现在真不好说。”

 说完之后,陈平安抱拳道:“如果万一让陆宫主白跑了一趟,我先在这里赔罪了。”

 陆雍心情复杂,心想他娘的如果山上修士,不管修为高低,都是眼前这陈平安好说话、懂礼数的,该有多好。

 要说他乐不乐意卖出这只堪称奇异的五彩-金匮灶,在遇上姜尚真和陈平安之前,那是谁敢开口他就敢骂谁,若是个元婴之下的练气士,说不得还要被他揍一顿。

 只是这会儿,心境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陆雍此次返回青虎宫后,带着那把几乎是用命换来的谷雨钱,思来想去,还真给陆雍想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应该如何跟姜尚真打交道。所以得到陈平安来自渡船的飞剑传讯后,不怒反喜,忍着心头滴血的痛楚,带上了可谓陆雍棺材本的这只丹鼎,他陈平安只要敢买,他陆雍就肯卖!

 这其中又有一桩不为人知的密事,那就是五彩-金匮灶,相太高,反而是一直是陆雍的憾事,因为他所擅长的炼物诀不够最上乘,以及所拥有的天材地宝、或是别人送来的各色材料,可能他陆雍每百年才用得上一次五彩丹鼎,而且每次出炉的丹药或是炼化之物,收支堪堪持平,偶尔还会亏本,便是陆雍都不得不承认,此鼎搁放在青虎宫,于他陆雍而言,它是鸡肋,于鼎而言,他陆雍就是个……废物。

 在陆雍返回自己屋子前,陈平安只得说了句客气话,“大恩不言谢。”

 陆雍心情舒畅,笑着离去,竟是直接将五彩-金匮灶留在了陈平安这边,还给了一本材质不明的炼丹书籍。

 陈平安小心翼翼将那丹鼎收入咫尺物当中,开始翻阅那本陆雍亲笔撰写的炼丹秘籍,看了一会儿。

 离开屋子,去了渡船上专门提供飞剑传讯的剑房,寄了一封信给玉圭宗姜尚真。

 除了大略说过陆雍卖鼎一事后,密信末尾写道:一大一小,欠了你两个人情。

 一间屋内,渡船金丹管事站在陆雍身旁,说了陈平安写一封信,送去了玉圭宗。

 至于具体内容,自然不知。

 不然天底下谁还敢飞剑传讯。

 陆雍嗯了一声。

 金丹地仙好奇问道:“宫主,这位陈公子,来历极其不俗?”

 陆雍小心斟酌,笑道:“年纪轻轻就拥有一件咫尺物,你觉得如何?”

 之前刚刚离开屋子,吃一亏长一智的陆雍就意识到不妙,他是为了表明诚意,才将那五彩-金匮灶大大方方留给陈平安,只是此鼎极其不凡,寻常方寸物未必放得下,而且哪怕强塞进去,也会有撑破“小洞天”的絮乱迹象,但是陆雍稍稍留步,就惊讶发现丹鼎气息瞬间不见了,而且陈平安所在屋子的气机极其平静。

 咫尺物无疑了。

 金丹地仙喟叹道:“有钱,真有钱!必然是传承千年的山上豪阀嫡系子弟。只是这般出身的年轻仙家,行走天下,却喜欢身边携带纯粹武夫担任扈从,倒也有趣。”

 陆雍不愿多谈陈平安,挥挥手。

 独自一人,陆雍感慨道:“没白遭那顿罪受,我青虎宫兴矣,”

 当渡船终于缓缓停靠在孤悬海外的那座老龙城岛屿渡口,陈平安松了口气。

 到宝瓶洲了。

 已是冬末。

 渡口未见范家的桂花岛渡船,应该是往返倒悬山,如今尚未归来,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桂夫人一面。

 可当陈平安看到金丹管事站在门口,而无宫主陆雍的身影,陈平安就知道不妙了。

 果不其然,那金丹管事也脸色颇为古怪,说道:“宫主有急事需要立即返回天阙峰,所以要我捎话给陈公子,那几颗谷雨钱,什么时候托人交给渡船这边,都无妨,希望陈公子别太把这件小事挂在心头。”

 陈平安无奈道:“我会尽量将谷雨钱交给前辈。”

 金丹地仙笑道:“可不敢催促陈公子,宫主都发话了,而且宫主离开渡船之前,与我说得语气极重,我不敢不从。”

 在陆雍返回清境山天阙峰没几天,就有一柄极其迅猛的传讯飞剑来到青虎宫,一座剑房差点当场崩溃。

 陆雍战战兢兢取出密信后,板着脸走回府邸,这才大笑出声。

 从今天起,除了姜氏长房会单独赠予陆雍一百颗谷雨钱,玉圭宗还要全盘包圆了青虎宫出炉的每一颗丹药,帮助行销桐叶洲四方。

 陆雍以拳击掌,赶紧让人去山下招徕弟子,市井乡野寻